第二百三十七章 浊气旋涡
那簌簌声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漫涌而来,迅速淹没了风雨声。不再是单一的威胁,而是无数细碎、密集的移动声,仿佛整个窝棚都被包围了。
破草席无法阻挡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它无孔不入地钻进两人的耳朵。
老人猛地从干草堆里撑起身体,动作竟带着一种不符合他病体的迅捷。他浑浊的眼睛此刻精光爆射,死死盯着门口,枯瘦的手掌紧紧攥住了盖在身上的破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晚了……都晚了……”他声音颤抖,带着彻底的绝望,“是影噬群……它们被引来了!”
石头背靠着冰冷的泥壁,心脏几乎要撞碎胸骨。他握紧短刃,目光在狭窄的窝棚内急速扫视,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生路,但除了入口,四面都是夯实的泥土和木头,无处可逃。
怀中的铁盒子震颤得越发剧烈,那股阴寒的气息几乎要透体而出,与他胸口那雪花印记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共鸣,冰与寒交织,让他半边身子都开始发麻。
“老丈!有什么办法?!”石头嘶声问道,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他看向老人,此刻这神秘的老人是他唯一的指望。
老人的脸色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异常狰狞,他猛地扭头看向石头,眼神复杂至极,有恐惧,有愤怒,还有一丝决绝。
“办法?咳咳……办法就是让你扔掉那灾厄之源!你不听!”老人低吼道,但随即,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扯开了身上那床破布。
破布下,并非干瘦的躯体,而是……缠绕在他胸腹间的一道道暗沉色的、仿佛用干涸血液绘制的诡异符文!那些符文在篝火的映照下,隐隐流动着晦暗的光泽。
石头瞳孔一缩。
“来不及扔了!它们已经锁定了这里!”老人喘息着,双手快速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按在自己胸口的符文上,“小子!不想死就靠过来!守住心神!”
虽然满心疑惑和警惕,但外面那越来越近的簌簌声和老人身上散发出的奇异压迫感,让石头别无选择。他咬着牙,一个箭步蹿到老人身边,依旧紧握着短刃,警惕地看着老人和门口。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
嗡!
怀中的铁盒子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尖锐嗡鸣!与此同时,老人胸口的暗红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一种浓郁得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腐朽与死寂的气息!
是浊气!而且远比石头在洞穴中感受到的更加精纯、更加狂暴!
“以身为引,秽土为牢!”老人嘶声念诵,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在被那符文抽取。他周身弥漫出肉眼可见的、如同黑色淤泥般的浊气,迅速向四周扩散。
窝棚的泥地仿佛活了过来,黑色的浊气如同有生命的触须,从地面升起,交织成一道薄薄的、不断扭曲蠕动的黑色气墙,将整个窝棚内部笼罩。
几乎是同一时间——
噗!噗噗噗!
窝棚外壁上,传来了密集的、如同雨点敲打又像是利爪刮擦的声响!无数道扭曲的、模糊的阴影轮廓出现在窝棚四周,它们撞击着、撕扯着那层由浊气构成的壁垒!
是影噬!它们来了!
石头看得分明,那些阴影撞在黑色气墙上,并未像之前触碰蓝光封印那样被弹开或湮灭,而是如同陷入泥沼,动作变得迟缓,甚至发出一种焦躁的、无声的嘶鸣。浊气,似乎对它们有某种克制或者说……同源相斥的效果?
但这层浊气壁垒显然并不稳固,在无数影噬的冲击下剧烈波动着,仿佛随时都会破碎。老人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嘴角渗出了一缕发黑的血液,显然维持这壁垒对他负担极大。
“撑……撑不了多久!”老人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他死死盯着石头怀里的铁盒子,又看看外面疯狂冲击的影噬,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和……一丝石头看不懂的疯狂。
“小子!听着!”老人声音嘶哑,“这铁盒子是‘钥匙’,也是‘诱饵’!它引来的不只是影噬!葬骨山深处的东西……也会被惊醒!你必须……必须把它送到‘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是哪里?!”石头急问。他感觉到怀中的铁盒子在浊气弥漫的环境下,震颤似乎减弱了一些,但那股阴寒的核心却更加凝聚。
“去……去‘沉渊’!”老人猛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黑血喷出,溅在面前的浊气壁垒上,那壁垒竟然因此稳固了刹那!“只有那里……才能……镇压……或者……释放……”
他的话模糊不清,但“沉渊”两个字,却如同烙印,刻进了石头的脑海。
沉渊?那是什么地方?地图上根本没有标记!
就在这时——
咔嚓!
窝棚一角,浊气壁垒被数道阴影合力撕开了一道裂缝!一股阴冷彻骨的气息瞬间涌入!
“不好!”老人目眦欲裂,双手手印再变,试图修补裂缝。
但已经晚了。
一道比其他阴影更加凝实、更加漆黑的触须般的影子,如同毒蛇般从裂缝中电射而入,直扑距离裂缝最近的石头!
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石头根本来不及反应,只看到一道黑影在眼前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千钧一发之际——
他怀中的铁盒子猛地一震!不再是震颤,而是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冰冷的吸力!
那根射来的阴影触须,在接触到石头身体前,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一偏,竟然直接被吸入了铁盒子之中!
铁盒子表面那雪花印记骤然亮起一道幽蓝的光芒,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死寂。而盒子本身,似乎……沉重了一丝?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窝棚内外的“影噬”群出现了瞬间的停滞,连那疯狂的攻击都缓和了一瞬。
老人也愣住了,他看着石头,看着那恢复死寂的铁盒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它……它竟然能……”老人喃喃道。
但危机并未解除,更多的影噬正在试图扩大裂缝。
老人猛地回过神,脸上闪过一丝肉痛,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枚漆黑如墨、表面布满细密孔洞的骨头符篆,狠狠捏碎!
“走!”
黑骨符篆碎裂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混乱的浊气爆发开来,如同炸弹冲击波,将窝棚整个掀飞!围在四周的影噬被这股狂暴的浊气冲得七零八落。
老人一把抓住还在发愣的石头的手腕,枯瘦的手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跟我来!去沉渊的路……我知道一条近道!能不能活,看你的造化了!”
老人拉着石头,冲出了破碎的窝棚,一头扎进了更加浓稠的黑暗和风雨之中。身后,是无数重新汇聚、发出无声尖啸的扭曲阴影。
新的逃亡,开始了。而前路,是比葬骨山更加神秘的——“沉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