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个人的通道
石头瘫在冰冷的黑暗里，像一滩烂泥。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混着脸上的污垢和血痂，又咸又涩。他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耳朵却竖得老高，拼命捕捉着身后通道深处任何一丝微弱的声响。
死寂。
只有他自己粗重压抑的抽噎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狭窄的通道里撞来撞去，吵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那个人……那个可能是小石头的人……没了？
为了让他逃，独自挡住了那个叫“清道夫”的怪物……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疼得他蜷缩起来，指甲抠进冰冷的地面，抠得生疼。
为什么？为什么救他？他们明明才刚见面，甚至可能还是……仇人？就因为小时候一起玩过泥巴？
巨大的悲伤和愧疚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刚才逃命的惊恐，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茫然。他失去了唯一的向导，唯一的……可能认识他的人。现在，又剩下他一个人了。在这漆黑绝望的地底，拖着一条越来越危险的废腿。
呜……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隔着很远的、类似金属摩擦的呜咽声，隐隐约约地从通道深处更下方飘了上来。
石头浑身猛地一僵，眼泪瞬间吓停了。他惊恐地瞪大眼，死死盯向黑暗的通道下方，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仿佛漏跳了一拍。
什么声音？！
那声音只响了一下，就消失了。通道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听错了？还是……下面也有东西？
石头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冰凉，本能地就想往回爬，爬回那个有平台的、相对开阔点的地方。尽管那里可能还徘徊着恐怖的“清道夫”。
但他刚挪动一下，右腿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伤口刚才逃命时又被崩开了，鲜血渗出来，浸湿了破烂的裤腿，带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
更让他心惊的是，腿里那一直沉寂的“残烬”，似乎被这新鲜的血腥味和疼痛刺激，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皮肤下的黑纹微微发热，传来一种细微的、令人不安的蠕动感，像冬眠的蛇被惊扰。
饿……它又饿了……
石头脸色惨白，死死按住膝盖，拼命用意志压制着那股蠢动的贪婪。不行！不能再让它吃任何东西！那个年轻人……小石头……说过，喂得越饱，死得越快！
他不敢再动，蜷缩在黑暗里，像一只受惊的耗子，前有未知的危险，后有恐怖的怪物，进退两难。绝望再次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
时间一点点流逝。黑暗和死寂像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饥饿、干渴、疼痛、恐惧……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瘫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身体冻得开始麻木，脑子也因为缺氧和疲惫变得昏沉。
不能……不能睡在这里……会死的……
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恐惧。他必须动起来。往下走？至少下面刚才那声异响后，再没动静了。往上爬？面对“清道夫”更是死路一条。
赌一把！
他咬着牙，用左臂支撑起身体，拖着那条刺痛冰冷的右腿，开始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向通道下方挪动。每一下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竖着耳朵，全身紧绷，随时准备着那恐怖的呜咽声再次响起。
但一路往下爬了很长一段，除了自己的喘息和摩擦声，什么都没有。通道一直向下倾斜，深不见底，四壁冰冷粗糙，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灰尘。
就在他稍微放松一丝警惕时——
他的左手突然按了个空！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差点摔下去！
他吓得心脏骤停，慌忙稳住身体，定睛看去。
通道在这里到了尽头。前面是一个向下的、黑黝黝的洞口，稍微宽敞一些，似乎通向另一个更大的空间。一股更加陈腐、带着浓重灰尘和某种淡淡腥气的空气，从洞口里缓缓涌出。
石头趴在洞口边缘，小心翼翼地向下窥探。
借着他胸口那点越来越微弱的白光，勉强能看到下面似乎是一个不大的石室。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模糊的、像是破碎陶罐和腐朽木料的杂物，积着厚厚的灰尘。石室中央，似乎有一个低矮的、用石头垒砌的方形台子，上面也覆盖着厚厚的尘埃。
看起来……似乎废弃已久，暂时没有危险？
石头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大意。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洞口边缘，找到几个可以借力的凸起，然后忍着剧痛，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爬了下去，尽量不发出声音。
双脚落地，踩在厚厚的积灰上，发出轻微的噗嗤声。他立刻蹲下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石室确实不大，空荡荡的，除了中央那个石台和满地垃圾，似乎别无他物。空气滞闷，灰尘味呛得他喉咙发痒，想咳嗽又拼命忍住。
他胸口那点白光在这里显得更加黯淡了，仿佛随时会熄灭，只能照亮身边极小一圈范围。
他靠着冰冷的石壁喘了口气，目光落在中央那个石台上。那台子看起来像是某种祭坛？或者……工作台？表面似乎有一些模糊的刻痕，被灰尘覆盖，看不真切。
鬼使神差地，他拖着腿，慢慢挪了过去。
走到近前，他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拂去台面的厚厚灰尘。
灰尘下，露出了暗青色的石质表面。上面确实刻着一些东西！不是之前见过的扭曲符文，而是一些……更加复杂精细的、像是某种仪轨或阵图的线条和符号！
这些刻痕看起来年代极其久远，边缘已经磨损得有些圆滑，但依旧能感受到一种庄重而古老的气息。石台中心的位置，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略微凹陷的圆坑，坑内光滑如镜，似乎经常被摩挲。
石头看着这些陌生的刻痕，心里莫名地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不是认识，而是一种……仿佛在哪儿感受过的、类似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那些冰凉的刻痕线条。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刻痕的瞬间——
他胸口那一直沉寂的、雪花状的白色印记，毫无征兆地……猛地灼热了一下！像被烧红的针扎了一下！
“嘶！”石头痛得猛地缩回手，捂住胸口。
几乎同时，他右手一直紧攥着的那半块焦黑的骨片，也仿佛被这灼热引动，微微一震，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共鸣感的温热！
石头愣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石台，又看看自己的胸口和右手。
这石台……和青锋剑碎片……有反应？！
还没等他想明白——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转动声，突然从石台内部传了出来！
石头吓得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摔倒！死死盯着石台！
只见石台中心那个光滑的圆坑底部，竟然……无声无息地向上凸起了一小块！那凸起物迅速展开、变形，最终形成了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结构极其精巧复杂的……微型青铜罗盘？！
罗盘指针微微颤抖着，发出极其细微的嗡嗡声，表面流淌过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青色光晕，指向了石室其中一个方向的墙壁！
石头目瞪口呆，心脏狂跳！这……这是什么？！
他顺着罗盘指针的方向望去。那面墙壁和其他地方看起来没什么不同，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他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住好奇和那一点莫名的牵引，慢慢挪了过去。
他伸出手，颤抖着拂去墙上的积灰。
灰尘簌簌落下。墙壁上，渐渐露出了一个模糊的、深陷的印记——那是一个由三道交错的弧线组成的、极其古拙的标记！
看到这个标记的瞬间，石头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眼睛猛地瞪圆，瞳孔缩成了针尖！
这个标记……他认识！
不是小时候的玩闹记号！而是……而是他家里……他爹视若珍宝、从不让他碰的那个祖传黑铁匣子底部的……那个标记！一模一样！
这……这怎么可能？！他家的标记……怎么会出现在这地底深处的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