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师父说别碰他
“活着……就好……”
师父沙哑破碎的声音砸在死寂的山洞里,每个字都像裹着粗砂砾,刮得人耳膜生疼。
石头僵在原地,悬在玄微裂开头颅上方的拳头微微发颤。
那条新生左臂沉得像灌了烧化的铁水,皮肤下金红的光流窜得厉害,骨头缝里一股蛮横的力道横冲直撞,顶得他胳膊肘都在抖。
他不敢看玄微裂开的脑袋。
那道细长的口子像干裂河床的泥皮,底下黑洞洞的,一丝活气儿都没。
那股子腐朽的死气混着洞里原本的血腥泥腥,沉甸甸地压下来,闷得人喘不过气。
他眼珠子死死钉在洞口那片浓黑里。
师父糊满厚泥的身影勉强撑着坐起来,背脊佝偻着,像被压弯的老树。
唯一露出的那只眼睛,瞳孔深处那点暗金的光微弱地跳着,穿过昏暗,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石头看不懂,太沉了,裹着太多东西,压得他心口发慌。
“师……”石头喉咙里堵着,想喊,嗓子眼干得冒烟,挤出来的声音嘶哑得变了调。
师父没应他。
沾满湿泥的嘴唇极其缓慢地翕动了一下,喉骨深处滚出一点模糊粘滞的气音,像是想说什么,又被淤泥堵了回去。
他那只还能动的右手,沾满泥浆的手指死死抠着身下冰冷的石地,指节绷得发白,手背上糊着的厚泥都裂开了细纹。
他在用力,想把身子再撑起来一点,可那点力气像是耗尽了,只让佝偻的背脊微微挺直了一线,随即又沉重地塌陷下去。
石头看着师父那副随时会散架的样子,心里那点刚被“活着”两个字点着的火星子,又被冷水浇了个透。
他下意识想往前挪,想离师父近点。
左臂刚一动,骨头深处那股蛮横的力量就猛地一冲!
沉重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向前一甩!
“别动!”师父喉咙里猛地爆出一声短促的厉喝!
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石头僵硬的神经上!
那只暗金色的眼珠死死锁住石头那条不受控的左臂,瞳孔深处的光芒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惊悸的警惕!
石头被喝得浑身一僵,那条甩出去的沉重胳膊硬生生顿在半空。
金红的光在暗红近黑的皮肤底下不安分地流窜,骨节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师父粗重地喘息了几口,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泥浆在喉管里翻腾的粘滞杂音。
他死死盯着石头那条诡异的手臂,沾满泥的手指抠着地面,指甲缝里都渗出了暗红的泥水。
半晌,他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
“那手……别……碰他……”
石头一愣。
别碰谁?玄微?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玄微裂开的头颅,那股腐朽的死气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他当然不想碰!可师父这话……
他猛地反应过来,师父看的不是玄微!
师父那双暗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的,是他那条新生的、流淌着金红光芒的左臂!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来!
石头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己这条沉重滚烫的胳膊。
皮肤下那股金红的光流窜得更急了,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躁动,骨头缝里那股蛮横的力量在无声地咆哮,像是在渴望着什么。
师父喉咙里又滚出一串粘滞的咕噜声,像是被淤泥呛住了。
他沾满泥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来一点,不是指向石头,而是指向他自己糊满厚泥的胸口。
动作僵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警告?
“他……”师父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微弱得几乎被洞里的死寂吞没,“……在……你……骨头里……”
石头脑子里“嗡”地一声!
像被重锤狠狠砸中!
他猛地低头,死死盯住自己那条暗红近黑、金红光芒流窜的左臂!
骨头缝深处那股沉甸甸的、带着原始蛮荒气息的力量感……是玄微?!
那股力量仿佛被师父的话彻底激怒,猛地在他左臂骨头深处狠狠一撞!
“呃!”石头闷哼一声,身体被带得晃了一下!
新生的手臂沉重如山,里面那股蛮横的躁动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压住那条胳膊的颤抖。
洞口,师父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那只暗金色的眼珠里,疲惫和痛楚更深了。
他沾满泥的手指无力地垂落回冰冷的地面,喉咙深处滚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无尽苍凉的叹息:
“熬着吧……小子……熬过去……才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