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谷内，刺鼻的血腥味与凛冽的寒风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洁白的雪地被肆意泼洒的暗红与酱紫玷污，横七竖八的尸体保持着各种扭曲僵硬的姿态，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残酷至极的遭遇战。
吴邪扶着冰壁，脸色苍白，胃里依旧翻腾不休。王胖子拄着工兵铲，喘着粗气检查自己羽绒服上的破口，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赵雷则快速而警惕地巡视着战场边缘，确保没有装死的敌人。黑瞎子收枪入套，慢悠悠地走过来，目光扫过满地尸骸，嘴角那惯有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张启明站在原地，缓缓调息，平复着体内奔涌的气血。化劲勃发时酣畅淋漓，但事后也需要细微的调整。他的目光冷冽，逐一扫过那些汪家死士的尸体。这些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装备精良，而且个个悍不畏死，完全是不计成本的死士作风。汪家的底蕴和狠辣，可见一斑。
“清理一下，看看有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或者地图、通讯设备。”张启明沉声道。他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能对后续的行动有所帮助。
众人开始分头检查尸体。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靠近冰裂谷深处边缘的一具“尸体”突然动了一下！那是一个之前被黑瞎子一枪击中肩膀，翻滚下冰壁，被大量落雪半掩埋住的死士。他显然并未被击中要害，只是假装死亡，等待众人松懈的时机。此刻，他趁着众人注意力分散，猛地从雪堆中暴起，不顾肩头汩汩流血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裂谷更深处、光线更加昏暗的冰裂缝隙群亡命奔去！那里地形复杂，一旦被他钻进去，再想追踪就难如登天！
他的动作极快，而且选择了最佳时机和路线，显然求生意志和战术素养都极高！
“妈的！还有一个！”王胖子最先发现，大叫一声，抡起工兵铲就想追，但对方速度太快，距离又远，已然来不及。
赵雷反应极快，瞬间拔枪，但对方奔跑路线极其刁钻，利用冰柱和凸起不断变向，瞬间难以瞄准。
张起灵目光一凝，手已按在黑金古刀上，但距离稍远，中间隔着不少障碍。
张启明眉头一皱，脚下发力，刚欲施展身法追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砰！
一声极其沉闷轻微的枪声响起。
奔跑中的那名死士右腿膝盖处猛然爆开一团血花！他惨叫一声，奔跑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在雪地里，抱着断腿痛苦地蜷缩起来。
所有人目光瞬间转向枪响的方向。
只见黑瞎子不知何时已经再次举起了枪，枪口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烟缓缓消散。他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几分嫌弃：“跑什么跑，乖乖躺下装死不好吗？非得逼你黑爷浪费一颗子弹。” 原来他看似放松，实则一直保持着最高警戒，枪甚至都没有完全收好，才能在瞬间做出如此精准的射击——只打腿，留活口！
“干得漂亮，黑爷！”王胖子松了口气，竖起大拇指。
张启明也微微点头，黑瞎子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关键时刻绝对可靠。他身形一动，如同猎豹般几个起落便跨过数十米距离，来到那名受伤的死士面前。赵雷、王胖子和吴邪也立刻围了过去，张起灵和黑瞎子则留在稍远的位置，警惕着四周。
那名死士倒在地上，右腿膝盖被打得粉碎，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雪地。他脸上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因为剧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但这双眼睛里，除了痛苦，更多的却是一种令人心寒的冰冷和决绝，看不到丝毫恐惧或求饶的意味。
张启明蹲下身，目光如刀锋般刺向他：“你们是汪家的人？谁派你们来的？云顶天宫的具体入口在哪里？你们还有多少人埋伏在这附近？”
那死士只是死死地盯着张启明，眼神怨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言不发。
“嘿，还挺硬气！”王胖子在一旁撸起袖子，“胖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吴邪虽然不忍，但也知道从这种死士口中撬出情报的重要性，紧张地看着。
张启明伸出手，准备扯下他的面罩。
就在张启明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对方面罩的刹那——
那死士的眼神猛地一变，从中透出一股极其诡异的狂热和决绝！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喉咙猛地一动，似乎咬碎了什么东西！
“不好！”张启明脸色一变，立刻出手如电，想要捏住他的下巴，但已经晚了！
一股黑紫色的血液瞬间从那死士的口鼻中涌了出来，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睛猛地向外凸出，瞳孔迅速涣散，那抹诡异的狂热也凝固在了脸上。不过短短两三秒的时间，他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脸上甚至残留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完成了某种神圣使命般的扭曲表情。
空气瞬间凝固了。
王胖子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吴邪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胃里再次翻腾起来。赵雷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
死寂。
只有风雪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呼啸。
张启明缓缓收回手，看着地上这具迅速冰冷、死状凄惨的尸体，眉头紧紧锁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又来了！
和上次在长沙遭遇汪家杀手时一模一样！一旦任务失败，落入敌手，毫不犹豫立刻自尽，没有丝毫犹豫和留恋！这是何等恐怖的控制力和洗脑程度？这些汪家的人，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对死亡的恐惧吗？他们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一股寒意，并非来自外界风雪，而是从心底深处悄然滋生，让张启明这位已然踏入化劲宗师的强者，也感到一丝忌惮和后怕。汪家的可怕，不仅仅在于其势力的庞大和手段的狠辣，更在于这种对麾下人员思想的绝对掌控，培养出来的完全是一群没有自我、只为某个虚无缥缈目标而存在的杀戮机器和殉道者！
面对这样的敌人，个人的武力似乎都显得有些苍白。你打败他，杀死他，甚至擒住他，都无法真正战胜他，因为他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死亡来保守秘密，甚至将这死亡视为荣耀。
自己真的能仅凭一己之力，对抗这样一个延续了不知多少年、根深蒂固、疯狂而强大的庞然大物吗？一瞬间，张启明的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疑虑。
但他目光扫过身旁的同伴——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吴邪，骂骂咧咧却关键时刻绝不含糊的胖子，沉稳干练的赵雷，还有远处那如同定海神针般沉默的小哥和永远让人看不透的黑瞎子。
他不是一个人。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与汪家、“它”这些恐怖的存在对抗。
心中的那丝寒意和沉重迅速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韧的斗志。他深吸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站起身，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都看到了？”张启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这就是汪家。一群被彻底洗脑，连自己的命都可以随时舍弃的疯子。”
他环视众人，看到他们脸上不同程度的震惊和凝重，继续道：“害怕吗？正常。面对这样的敌人，谁都会心里发毛。但是，怕有用吗？”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股昂扬的战意：“他们再狠，再不要命，也不过是藏在暗处的老鼠！我们呢？我们这里有能一打十的功夫宗师！”他看向张起灵和黑瞎子，“有枪法如神、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的神枪手！有经验丰富、身手不凡的硬汉！”他看向赵雷，“有运气好到爆、总能发现关键线索的福将！”他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又捶了一下胖子的胸口，“还有你，胖子，皮糙肉厚，火力十足，插科打诨还能活跃气氛！”
“我们不是一个两个人在战斗！我们是一个团队！他汪家是厉害，但我们这帮人凑在一起，也不是吃素的！西沙墓那么凶险，我们不也闯过来了？这次不过换了个场地，到了冰天雪地而已！”
张启明的话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感染力，驱散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王胖子最先反应过来，挺起胸膛，豪气道：“启明兄说得对！怕个球！不就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吗？咱们专治各种不服！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吴邪也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赵雷沉声道：“老板说的是。这种敌人，更需谨慎，但也不必妄自菲薄。”
远处的黑瞎子推了推墨镜，嘴角勾起一丝真正的笑意：“啧，终于说了句人话。”
连一直沉默的张起灵，也微微侧头，看了张启明一眼，那淡漠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团队的士气，在这冰天雪地、强敌环伺的绝境中，反而因为张启明的一番话而重新凝聚起来，甚至变得更加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