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月,宫门看似恢复了往日的秩序。紫荆树屏障稳定运转,后山结界的侵蚀范围被有效遏制。田诩罂将大部分精力放回宫远徵身上,监督他调理身体,陪伴他研习毒术,少年眉宇间的阴郁彻底散去,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与此同时,他也在暗中关注着后山的动静。通过【千丝秘藏匣】对生命能量的模糊感知(他并未精准锁定月宫,以免引起月公子警觉),他能隐约察觉到月宫方向一股生机在某个夜晚骤然变得极其微弱,几近于无,随后又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内。
他知道,月公子的“假死”计划,启动了。
正如原着所载,云雀的“尸体”被悬挂于宫门城墙示众,又在第三夜神秘消失。宫门内部对此讳莫如深,只当是无锋手段诡谲,夺回了尸体。前山因此事又紧张了几日,但在宫尚角的强力弹压下,很快便平息下去。
就在云雀“尸体”被无锋带走后不久,宫尚角需前往旧尘山谷外处理一桩紧急事务,涉及角宫一条重要商路被当地一股新兴势力干扰。此事颇为棘手,需得力人手协助。宫尚角自然想到了田诩罂。
“诩罂,此事关乎角宫财源,对方手段卑劣,恐有埋伏,你与我同去,我更放心。”宫尚角语气沉稳,眼神中带着信任。
田诩罂略一沉吟,便点头应下。他心念电转,隐约觉得此行或许另有契机。他安排好徵宫事务,又安抚了得知他要外出而瞬间蔫了的宫远徵,承诺尽快归来,便与宫尚角一同策马离开了旧尘山谷。
事情的处理过程比预想的更为激烈。那股势力果然与无锋有些许勾连,设下陷阱。但在宫尚角的雷霆手段和田诩罂诡谲蛊术的配合下,陷阱被反制,首恶伏诛,商路危机顺利解除。
就在任务完成,两人准备返程的前夜,田诩罂借口需采购些特定药材,独自一人在城外小镇的街巷中穿行。他并非漫无目的,【千丝秘藏匣】的活性感知单元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散开,搜寻着特定目标——那股他曾植入云雀体内的“生机蛊”的微弱波动。
终于,在一处偏僻、散发着霉味的暗巷尽头,他感知到了那缕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不灭的生机。
巷角的垃圾堆旁,蜷缩着一个浑身脏污、气息奄奄的身影。看身形是个女子,头颅处包裹着肮脏的布条,隐约可见干涸发黑的血迹,正是天灵盖遭受重创的模样。她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滞,心跳缓慢得如同冬眠,若非那缕“生机蛊”强行维系着最后一线生机,她早已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无锋果然发现了云雀假死的秘密,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类似的手法将她“处决”后抛弃。
田诩罂眼神冰冷,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他上前,指尖拂过云雀颈侧,确认那缕生机蛊仍在起作用,护住了她最后的生命之火。他不再犹豫,将一颗保命丹丸塞入云雀口中,用内力助其化开,随即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将她从头到脚裹紧,打横抱起。
云雀轻得如同羽毛,显然在假死期间和被抛弃后未曾得到任何照料,极度虚弱。
田诩罂没有返回与宫尚角汇合的客栈,而是抱着云雀,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旧尘山谷外围那座他们来时经过的小镇。他动用了一些隐秘的手段,租下了一处不起眼但干净整洁的小院,将云雀安置在内。
他仔细检查了云雀的伤势。天灵盖的创伤看似恐怖,但并非不可挽回,尤其是有生机蛊吊命。他清理了伤口,敷上特制的苗疆伤药,又以金针渡穴,疏导她淤滞的气血。忙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黎明。
田诩罂看着榻上呼吸逐渐平稳、但仍深陷昏迷的云雀,心中已有计较。现在还不是让她与月公子团聚的时候。她需要时间恢复,更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和身份,才能重新、并且是光明正大地进入宫门。
他在小院内外布下几重隐蔽的警戒蛊虫,又留下足够的药物和银钱,吩咐了他暗中培养的、潜伏在旧尘山谷的个别眼线(由之前布下的“子蛊”纳米单元控制之人)暗中照看,确保云雀的安全。
做完这一切,他才悄然离开小镇,与等候的宫尚角汇合。
“药材可买到了?”宫尚角问。
“嗯,已托人送回。”田诩罂面色如常地回应。
两人顺利返回宫门。宫远徵见到田诩罂安然归来,欢喜不已,黏着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他不在时徵宫发生的小事。
安抚好宫远徵后,田诩罂寻了个借口,再次踏入后山,径直走向月宫。
此时的月宫,比他离开时更添了几分萧瑟。竹林依旧苍翠,湖水依旧清澈,但那座木屋却仿佛失去了灵魂,弥漫着一种死寂般的悲伤。
月公子独自坐在屋前的石阶上,往日清俊的容颜憔悴不堪,眼窝深陷,最触目惊心的是,他那头原本乌黑的发间,竟已掺杂了刺眼的银丝,尤其是两鬓,已然斑白!
他才多大年纪?竟已愁白了头!
听到脚步声,月公子缓缓抬起头,看到是田诩罂,眼中没有任何光彩,只是麻木地动了动嘴唇:“诩罂兄……你回来了。”
田诩罂走到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亦是微微一叹。情之一字,竟能伤人至此。
“月,”田诩罂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月公子死寂的心湖,“我找到云雀了。”
月公子浑身剧震,猛地从石阶上弹起,双手死死抓住田诩罂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你说什么?!云雀?!她在哪里?!她还……活着吗?!” 他眼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希冀与恐惧。
田诩罂任由他抓着,平静地迎视着他激动的目光,肯定地点了点头:“她还活着。我已将她安置在安全之处。”
他简略地将如何偶遇、如何救下奄奄一息的云雀的过程告知,略去了自己主动搜寻和布下生机蛊的细节,只说是巧合发现并凭借医术强行救了回来。
“天灵盖重创,假死状态被打破,伤势极重,但性命已无大碍,只是需要长时间静养恢复。”田诩罂最后总结道。
月公子听完,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眼泪瞬间决堤,混合着狂喜与后怕,他喃喃道:“活着……她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他反复念叨着,仿佛要将这巨大的幸运刻入骨髓。
哭了许久,他才勉强平复下来,用袖子胡乱擦掉眼泪,急切地问:“诩罂兄,她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田诩罂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无锋认定她已死,你若贸然前去,一旦行踪泄露,前功尽弃。她如今需要绝对的安全和安静来养伤。”
月公子激动的情绪被这话浇熄了些许,他理智回笼,明白田诩罂说得对,但思念与担忧依旧灼烧着他的心。
“那我……”
“耐心等待。”田诩罂打断他,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我会想办法,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让她以一个合理的身份,重新、并且是光明正大地进入宫门,来到你身边。”
他看着月公子依旧苍白憔悴却重新燃起希望的脸,补充道:“在此之前,你需振作。若你这副模样被前山之人看出端倪,恐生变故。云雀那边,我会安排可靠之人照料,定期向你传递消息。”
月公子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焕发出神采:“我明白了!诩罂兄,大恩不言谢!此情,月永世铭记!”
田诩罂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月宫时,他听到身后传来月公子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却又充满希望的低笑。
救下云雀,既是成全一段情,也是埋下一步对付无锋的暗棋。而让这对有情人最终团聚,则需要更缜密的谋划。田诩罂望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谷,心中已开始勾勒下一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