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时，岛屿笼罩在薄雾中。青鸟的情报带来了紧迫感，也带来了三天的准备窗口。陆明远的游艇“信天翁号”停在港湾，正在进行最后检修和补给。
苏挽秋在码头找到顾景辰时，他正检查着船体的声纳系统。“深海任务后，我对设备做了升级。”他没有抬头，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操作，“增加了生物信号过滤功能，可以区分自然生物和基因改造体。”
“你觉得这次会遇到那种东西吗？”苏挽秋在他身边蹲下。
“不确定。”顾景辰终于看向她，晨光在他眼中映出金色的光点，“但青鸟提到第二阶段数据，意味着‘夜鸮’没有因为深海任务停止计划。他们只会更加小心，更加危险。”
这时，晚黎从石屋方向走来。她穿着梅医生准备的简单衣物，银白色头发在晨光中像流动的月光。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她从温室收集的植物样本。
“给青鸟的礼物。”她认真地说，“如果她需要……勇气的话。”
苏挽秋接过布袋，里面是几种有药用价值的干叶和种子，还有一块光滑的鹅卵石——晚黎在上面用银色纹路的光热蚀刻了一个简单的图案：一只展翅的鸟。
“她会喜欢的。”苏挽秋拥抱了妹妹。
早餐时，气氛比平时凝重。梅医生分发了她准备的医疗包，每个人一个，里面有紧急止血剂、抗毒血清、还有一小管晚黎的抗体提取物——非接触式密封，只在最危险时使用。
“抗体提取物只能维持七十二小时活性。”梅医生叮嘱，“而且使用后可能会有短期免疫反应，非必要不要打开。”
沈言正在整理他的分析设备，三台加密数据终端，还有一套便携式基因检测仪。“如果青鸟提供的是生物样本，我可以在船上做初步分析。如果是数据，也能验证真伪。”
“你需要一个助手吗？”陈瑜问。她今天的装束更加利落，长发整齐束起，眼神坚定。
沈言推了推眼镜：“如果您愿意的话。您在委员会的工作经验对分析行政文件很有帮助。”
这是陈瑜第一次公开表示参与具体操作。她与叔叔陈景明的决裂已经不可避免，而这次行动将是她的正式表态。陆明远注意到她眼中的决然，递给她一杯热茶：“陈主任，不管发生什么，你在这里有朋友。”
陈瑜接过茶杯，手指微微颤抖：“谢谢。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我姑姑——苏黎博士找的不是我叔叔，而是直接找我，事情会不会不同。”
“历史没有如果。”陆明远温和地说，“但我们有现在。”
上午的训练时间，林辰和周知微在沙滩上进行战术演练。他们模拟了多种可能的遭遇场景：船只拦截、登船检查、海上追逃。周知微的肩伤已经痊愈，动作恢复了以往的精准。
休息时，林辰递给她一瓶水：“你昨天给我的画，我装在防水袋里了。”
周知微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只是一张素描。”
“对我来说不只是。”林辰看着她，“知微，这次任务结束后，不管结果如何，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现在不能说吗？”
林辰摇头：“如果现在说了，会影响你的判断。而你的判断可能决定我们的生死。”
这句话很重，但周知微听懂了其中的含义。她将水瓶放在沙滩上，认真地看着他：“林辰，我也有一件事。如果我父亲还活着，他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为什么？”
“因为你明白什么是责任，也明白什么是情感。而且你知道两者的边界。”周知微的声音很轻，“我父亲常说，最好的战士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懂得将感情放在正确的位置。”
午后的温室里，晚黎在进行最后一次感知练习。沈言设计了一个简单的实验：将几个密封容器放在不同位置，里面分别是海水、植物汁液、还有一小滴从深海带回的孢子结晶。晚黎需要不打开容器，仅通过感知识别内容物。
她闭上眼睛，银色纹路开始有节奏地发光。几分钟后，她准确地指出了每个容器里的物质，甚至说出了孢子结晶中残留的情绪印记：“悲伤……但平静。像雨后的土地。”
“惊人的准确性。”沈言记录数据，“你的感知能力在增强，而且更加精细化。这意味着在船上，你可能比任何仪器都能提前发现危险。”
“但也会更累。”晚黎实话实说，“感知像……用全身倾听。倾听久了，会疲倦。”
沈言放下笔记本，认真地看着她：“晚黎，这次行动你可以选择不参加。在岛上等我们回来，也是重要的贡献。”
“不。”晚黎摇头，银白色眼睛清澈坚定，“姐姐去的地方，我要去。而且……我能帮上忙。”
傍晚，苏挽秋在书房整理母亲的遗物时，顾景辰找到她。他手里拿着一个老式航海日志，皮革封面已经磨损。
“这是陆明远父亲的航行记录。”顾景辰将日志放在桌上，“里面有东海12号海域的详细洋流和天气记录，还有几个隐蔽锚地的坐标。如果情况不对，我们可以利用这些地方暂避。”
苏挽秋翻开发黄的纸页，上面是工整的手写记录，配有简单但准确的素描。最后一页写着：“海教会我两件事：一是敬畏，二是耐心。敬畏不可控的力量，耐心等待正确的时机。——陆远山，1987年秋”
“陆明远继承了父亲的船，也继承了这份敬畏和耐心。”顾景辰轻声说。
苏挽秋合上日志，抬头看他：“顾景辰，如果我们这次回不来……”
“我们会回来。”顾景辰打断她，“因为我答应过你，要陪你去建立那个基因伦理中心。我不会食言。”
他的眼神如此坚定，让苏挽秋心中的不安稍微平息。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手臂上的绷带——那是深海任务留下的擦伤，已经基本愈合。
“等这次回来，我帮你换药。”她说。
“好。”
晚餐是出发前的最后一餐。陆明远准备了丰盛的海鲜大餐，但餐桌上的谈话并不轻松。大家讨论着各种应急预案，分配着船上职责。
“我负责驾驶和导航。”陆明远说。
“我和知微负责警戒和安防。”林辰接话。
“我和陈主任分析数据。”沈言说。
“我负责医疗和晚黎的照看。”梅医生道。
所有人都看向苏挽秋和顾景辰。顾景辰开口：“我负责整体行动协调。挽秋，你负责与青鸟接触时的判断和决策。”
这个分配考虑了每个人的专长，也明确了责任。晚黎举起手：“我呢？”
苏挽秋微笑：“你负责感知预警，还有——保持希望。”
饭后，众人在码头做最后检查。晚黎站在“信天翁号”的甲板上，看着海面逐渐加深的蓝色。苏挽秋走到她身边，姐妹俩一起看着远方。
“姐姐，你在想什么？”晚黎问。
“想青鸟长什么样，她为什么会选择帮助我们。”苏挽秋轻声回答，“也想母亲如果在，会怎么看待我们现在做的事情。”
晚黎握住姐姐的手：“母亲会为你骄傲。”
“以为你会骄傲。”
夜空逐渐亮起星辰。陆明远启动了引擎，低沉的轰鸣声打破了岛屿的宁静。所有人都已登船，物资装备就位。陈瑜站在船尾，最后看了一眼石屋的灯光，那是几天来他们临时的家。
“出发了。”陆明远宣布。
“信天翁号”缓缓驶出港湾，进入开阔海域。岛屿的轮廓在夜色中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视野里。船上，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沉默但坚定。
而在遥远的12号海域，“海风号”补给船正按计划航行。一个年轻女子站在货舱的阴影里，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加密数据存储盘。她的心跳很快，但眼神坚定。她是青鸟，一个选择了良知的叛徒，一个想用微薄力量对抗巨兽的普通人。
两艘船在夜色中朝着同一个坐标点航行，带着各自的使命、恐惧和希望。海面下的洋流无声涌动，像命运的脉搏，将本不相干的生命拉向同一个交汇点。
而在这片海域的上空，一颗伪装成气象卫星的监控设备，正安静地记录着一切。它的控制者坐在千里之外的办公室里，看着屏幕上移动的两个光点，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
“游戏进入下一阶段了。”他轻声自语，按下了通讯键，“所有单位注意，准备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