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乐器不再仅仅是乐器，成了他们情绪的延伸。
钢琴如同浩瀚的海洋与坚固的船身，用雄浑的低音与密集的琶音托举着一切。
小提琴则化身为桀骜不驯的杰克船长，旋律在琴弦上跳跃、奔跑、挑衅，充满了自由与冒险的不羁灵魂。
尽管技术上并非完美无瑕，偶尔还能捕捉到练习中熟悉的磕绊，但那种蓬勃而出的、几乎要冲破屋顶的激情与力量，却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
褚席之的身体随着音乐的起伏微微晃动，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完全沉浸其中。
霍景彦演奏时的手臂舒展而有力，眼神专注，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的琴，以及钢琴前的那个人。
陆择看得目瞪口呆，连晃动的脚丫子都停了下来，嘴巴微微张着。
沈斯聿环抱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他身体微微前倾，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艳。
他不懂专业的演奏技巧，但他能感受到那种几乎化为实质的、强烈的情感共鸣与默契。
当乐曲进入最后的高潮，钢琴与小提琴的旋律纠缠着、攀升着，达到一个辉煌的顶点，然后在最强音上戛然而止！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客厅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空气中似乎还在震颤的余音，和几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我......去......” 陆择第一个反应过来，猛的从沙发上弹起来，用力鼓掌，“牛逼！！太他妈燃了！你俩真的只练了这么短时间？！”
沈斯聿也缓缓站起身，轻轻鼓起了掌，“虽然有些细节还能更精炼，但整体的气势和感染力......非常震撼。”
褚席之松开琴键，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指，看向霍景彦，嘴角扬起一个带着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笑。
霍景彦也放下小提琴，胸腔微微起伏，他对上褚席之的目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暖意。
“怎么样，陆择，”褚席之转过头，眉梢挑得老高，“够不够艺术？够不够开眼？”
“够！太够了！”陆择冲过来，激动的拍着褚席之的肩膀，“就是中间那儿，钢琴是不是差点没跟上？还有霍景彦，你那个滑音，是不是太骚了点？”
霍景彦轻笑，“原谱那里本就是华彩乐段，适当的自由处理能增加戏剧性。”
“得，你们专业，你们说了算。”陆择摆摆手，又兴奋的搓手，“这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有这个效果，等真正校庆那天底下那帮人还不得疯了？我估计到时候论坛都得因为你俩这曲子给整崩！”
沈斯聿也点了点头，“没错，距离校庆还有一段时间，保持这个状态，继续磨合，把那些小瑕疵磨掉，效果会更好。”
“还用你说？”褚席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今天只是热身，离老子满意的程度还差得远呢。”
话虽这么说，但他脸上那抹自信和跃跃欲试，却怎么也藏不住。
霍景彦看着他那副样子，知道这家伙的好胜心已经被彻底点燃了。
接下来的练习，恐怕会更较真，也更投入。
四人又聊了一会儿刚才的演奏，陆择咋咋呼呼的提着各种不靠谱的建议，被褚席之和霍景彦联手怼了回去。
夜色渐深，陆择和沈斯聿才意犹未尽的起身告辞。
送走两人，关上门，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褚席之放松的靠进沙发里，感觉身心都还沉浸在刚才演奏的兴奋中。他侧头看向正在收拾酒杯的霍景彦，忽然开口：“喂，霍景彦。”
霍景彦停下动作，回头看他。
“刚才......感觉还不错。”褚席之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但眼神是坦诚的。
霍景彦心尖一动，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只是不错？”
褚席之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和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心跳漏了一拍。
他哼笑一声，伸手拽住霍景彦的衣领，将人拉近，在那微启的唇上飞快的啄了一下。
“是很好，行了吧？”他松开手，耳根微热，强装镇定的站起身往卧室走，“累死了，洗澡睡觉！”
霍景彦愣在原地，唇上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却如同烙印。
他看着褚席之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低低的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陆择正靠在副驾驶座上，回味着刚才在褚席之家听到的演奏和感受到的那种微妙氛围。
他忍不住长长的“啧”了一声，语气带着点夸张的感慨，“沈斯聿，你说褚席之和霍景彦他俩，现在是不是特有那种......嗯......恋爱的酸臭味？感觉他俩之间那气氛，都快拉丝了，插都插不进去。”
沈斯聿目视前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分明，闻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陆择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没太察觉的向往，“看着他们这样，搞得小爷我都有点......嗯，是不是也得找个合适的人，体验体验这种所谓的‘恋爱’是什么感觉了？省得天天被他俩闪瞎眼。”
陆择话音刚落，沈斯聿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查的收紧了一瞬，车速似乎都比平时慢了一丝。
他侧过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的扫过陆择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脸，声音听不出波澜：“你想找什么样的？”
“啊？”陆择被问得一怔，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什么样的？
他好像......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他陆小少爷万花丛中过，撩过的男男女女不少，但真要说正儿八经谈恋爱，找个固定的伴儿......
他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的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往那些走马观花似的“暧昧对象”，又想了想褚席之和霍景彦那种针尖对麦芒又彼此认定的模式，最后甚至想到了青子吟和霍悠铭那种温和坚定......
这些好像都不是他的菜？
“不知道啊，”陆择挠了挠头，有些烦躁的靠回椅背，语气带着点自暴自弃，“好看的？有趣的？能陪我玩的？......好像都行，又好像都差点意思。”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撇了撇嘴，“不过管他什么样的呢，反正只要我乐意，男的也好，女的也罢，我家里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太大意见的。”
他这话说得随意，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