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巴黎”提前打了烊。
铁闸门拉下一大半,只留道缝透光。里面没开主灯,就吧台亮着盏昏黄的射灯,把小红宝半边脸照得晦暗不明。他坐在高脚凳上,面前摆着杯没动过的冰水。
阿强和坦克站在旁边,脸色都难看得很。外面街上传来的零星笑声和车声,像针一样扎着他们的神经。
“操!”坦克猛地一拳砸在吧台上,杯子震得咣当响,“这他妈算什么事!咱们现在就跟缩头乌龟一样!场子关着,兄弟憋着,货被抢了,人被打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阿强没说话,只是看着小红宝的背影,眉头拧成了死结。
“下面兄弟都快压不住了!”坦克喘着粗气,“好几个受伤的兄弟家里等着钱看病!还有那些刚挂靠过来的场子,看咱们这怂样,都在偷偷打听,是不是要改换门庭了!”
小红宝端起那杯冰水,喝了一口。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忍不住了?”他放下杯子,声音听不出情绪。
“涛哥!”坦克梗着脖子,“不是俺老坦忍不住!是这口气,他妈的咽不下去!那阿豹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踩咱们的脸!俺一个人就能…”
“你一个人,能打几个?”小红宝打断他,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坦克,“阿豹带了十几个人抢货,砸‘野蔓藤’去了八个,伏击收数的又是六个。你坦克再能打,能同时出现在三个地方?”
坦克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脸憋得通红。
“他现在就像条疯狗,到处乱咬,就是想逼我们出去,跟他硬碰硬。”小红宝的手指划过冰冷的杯壁,“陈天豪巴不得我们这么做。我们刚起来,底子薄,拼光了多少人,他都不心疼。我们拼光了,就真完了。”
阿强深吸一口气,开口了,声音有些哑:“涛哥,理是这么个理…可再这么下去,人心…真要散了。”
小红宝看向他:“散了的人心,不值钱。”
他跳下高脚凳,走到铁闸门边,透过那道缝看着外面霓虹闪烁的街。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争一口闲气。”他的背影透着一种冰冷的专注,“是得找准地方,下刀子。”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拨通了猴子的电话,按了免提。
“猴子。”
“涛哥!”猴子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某个通风口或者小巷里。
“怎么样?”
“盯了两天了,这豹子头,规律摸到点儿了。”猴子的语速很快,“每天早上九点准时出他那窝,去豪哥旗下的‘金鼎’茶楼喝早茶,雷打不动。一般坐到十点半,然后去几个场子转转。”
“身边带几个人?”
“明面上就两个,开车的小弟和一个贴身跟班。但暗地里…我感觉还有眼睛,没摸清。”
“晚上呢?”
“晚上就花了。有时候去‘皇后’舞厅,有时候去‘金辉煌’找乐子。不过…”猴子顿了顿,“我发现他有个固定的姘头,住城南‘雅筑’小区,三栋502。他每周至少去两次,一般是周二和周五晚上,待的时间不长,最多两小时,从不留宿。”
听到“姘头”和具体地址,阿强和坦克的眼神都动了一下。
“还有,”猴子继续汇报,“他那个贴身跟班,叫‘阿鬼’,好赌,欠了‘肥膘’那边地下赌场一屁股债。最近被追得紧。”
小红宝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今天有什么异常?”
“今天?”猴子想了想,“下午他去看了趟被咱们…呃,以前是咱们那码头货仓,脸色挺臭。晚上去了‘金辉煌’,肥膘亲自接待的,进去快一个钟头了,还没出来。”
“肥膘…”小红宝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涛哥,还要继续盯吗?”
“盯。”小红宝下令,“重点盯那个姘头,还有跟班阿鬼。特别是阿鬼,把他欠多少,债主是谁,平时去哪赌,都给我挖清楚。”
“明白!”
“小心点,别露相。”
“您放心,干这个我在行。”
电话挂断。
吧台边陷入短暂的沉默。
坦克挠了挠头:“涛哥,摸他姘头和老窝…咱们是要…”
小红宝走回来,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你们说,一把刀,什么时候最危险?”
阿强沉吟一下:“握在手里,砍过来的时候。”
“不对。”小红宝摇头,“是当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从什么方向砍过来的时候。”
他目光扫过两人。
“阿豹现在就是那把明刀,谁都看得见。我们要做的,是变成那把暗处的刀。”
他拿起吧台上的一个柠檬,用指尖捏着,微微用力,柠檬皮的油脂被挤出来,散发出清冽又刺激的香气。
“猴子找到的,不是阿豹的命门,是陈天豪这把刀上的锈,和握刀人的心思。”
“肥膘…”小红宝松开柠檬,任由它滚落台面,“这老狐狸,一边跟我称兄道弟,一边接待阿豹…”
他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传话下去,让受伤的兄弟好好养着,该给的钱,一分不少。告诉下面所有人,把脖子缩好了,谁伸头,别怪我剁爪子。”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让他们再嚣张几天。”
“等我把刀磨快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阿强和坦克都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