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四十分，城南旧工业区。
临时仓库藏在三栋废弃厂房的深处，周围长满半人高的荒草。没有路灯，只有月光在破碎的水泥地上投下惨白的光斑。
猴子坐在指挥车里——一辆改装过的厢式货车，停在距离仓库三百米外的土坡后。
车里摆着六块显示屏，连接着仓库内外十二个隐蔽摄像头。
他左手吊着绷带，右手快速敲击键盘，检查每一路信号。
“A区摄像头正常。”
“b区红外感应器正常。”
“c区声波探测器正常。”
耳机里传来阿强的声音：“通信干扰已启动，半径五百米内所有无线信号屏蔽。他们进来就是聋子瞎子。”
“收到。”猴子切换画面，看到仓库内部。
三十支AK步枪和二十箱基因样本，原封不动地摆在仓库中央。
这当然是假的——真货昨晚已经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这些是阿强用3d打印的模型，表面做了做旧处理，在监控画面里足以乱真。
“坦克，你那边怎么样？”猴子问。
仓库二楼阴影里，坦克压低声音：“十个人都就位了。
五个在二楼，三个在货堆后面，两个在天窗下面。
子弹上膛，保险开着。”
“记住，”猴子强调，“涛哥说了，尽量抓活的。除非对方先开枪，否则我们不开第一枪。”
“明白。”
耳机里又传来黑豹的声音：“外围清场完成，三个方向都安排了暗哨。王队的人在东面三百米待命，他们不会靠近，除非我们求援。”
猴子深吸一口气。
胸口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这是他第一次指挥行动。
不是以前那种小打小闹的情报收集，而是真正的战术行动——十一个人的性命，价值两百万的诱饵，还有红字物流的未来，都压在他肩上。
不能出错。
他看向车窗外。
月光下的废墟像一头匍匐的巨兽，而他们，正在巨兽的肚子里等待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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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五十分，工业区入口。
两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缓缓停下。
第一辆车里下来四个人，都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夜视镜，手里端着mp5冲锋枪。领头的是个光头，左耳下方有一道蜈蚣状的疤痕——正是猴子在医院拍到的那个人。
“老大，信号断了。”一个手下举着探测仪，“半径五百米内，所有通信频段都被干扰了。”
光头皱眉。
“有埋伏？”
“不像。”手下摇头，“如果是警察，早就冲出来了。可能是货主做了反监控措施。”
光头思考了几秒。
他是“老鬼”手下的头号打手，代号“蜈蚣”。在黑羽联盟干了十二年，从乌克兰到缅甸，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
今晚的任务很简单：取回货物，如果遇到阻拦，就杀人灭口。
但职业本能告诉他，事情不对劲。
“分成两组。”蜈蚣下令，“A组跟我从正面进，b组绕到后门。如果里面有人，直接开火，不留活口。”
“是！”
八个人分成两队，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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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工业区西侧两公里外。
陈浩坐在一辆黑色商务车里，面前是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显示着工业区的卫星地图，十几个红点正在移动——那是他雇的另外一伙人，本地的职业打手，二十个，每人一把砍刀。
“陈总，蜈蚣那队人进去了。”副驾驶上的助理说，“我们的人什么时候动？”
“等信号。”陈浩盯着屏幕，“等仓库起火。”
“真的……要放火吗？”
“不然呢？”陈浩冷笑，“那批货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之后，红字物流的仓库里必须出现烧毁的枪支和基因样本。消防队那边，赵建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助理点头，“接到报警后，消防队会‘因为道路施工’绕路，至少晚到四十分钟。足够把仓库烧干净了。”
陈浩满意地点头。
他不需要那批货。
他需要的是一个理由——一个能让赵建国名正言顺查封红字物流、吊销所有资质的理由。
走私军火，纵火灭迹。
这个罪名，足够让刘志涛在监狱里待到死。
“刘志涛今晚会来吗？”他问。
助理摇头：“监控显示，刘志涛一直在红字货运站没出来。但黑豹、坦克，还有那个猴子都不在，应该是去仓库了。”
“那就好。”陈浩微笑，“最好把他们一起烧死在里面，省得以后麻烦。”
他看了看手表。
十点五十五分。
还有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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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内，晚上十点五十六分。
猴子盯着监控画面。
正面四个人，后门四个人，全部就位。
他们很专业——交替掩护前进，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不是提前布置了声波探测器，根本发现不了。
“所有人注意，”猴子压低声音，“猎物进笼了。按计划，等他们全部进入A区再动手。”
“收到。”
坦克握紧了手里的钢管。
他藏在二楼一堆废弃轮胎后面，从缝隙里能看到下面四个人正慢慢靠近中央的货堆。
领头的光头举起手，示意停下。
他蹲下身，检查地上的痕迹——那是阿强故意留下的拖拽痕迹，指向货堆后面。
“后面有人。”光头做了个手势。
四个人同时举起枪，慢慢包抄过去。
就是现在。
“动手！”猴子下令。
二楼，五个埋伏的队员同时拉动绳索。
十几袋石灰粉从天花板上倾泻而下，瞬间笼罩了整个A区。
“操！有埋伏！”
光头怒吼，但眼睛已经被石灰迷住，眼泪直流。
与此同时，货堆后面冲出三个队员，手里拿着高压电击棍，直接扑向离得最近的两人。
“滋啦——”
电击棍捅在腰侧，两人惨叫倒地，抽搐不止。
另外两人反应过来，举枪就要扫射。
但坦克从天而降。
两米高的壮汉，一百八十斤体重，加上下坠的冲力，直接把一人砸趴在地。另一人刚调转枪口，就被钢管砸中手腕。
“咔嚓！”
腕骨断裂，枪脱手飞出。
四秒钟。
四个人，全部失去战斗力。
后门那边也传来打斗声，但很快平息——b组四人刚冲进来，就被从天窗跳下的两人和货堆后冲出的三人包了饺子。
十对八，而且是有心算无心。
战斗在十五秒内结束。
猴子长舒一口气。
但就在这时，监控画面里出现了异常。
仓库外，二十几个手持砍刀的人影，正从三个方向围过来。
不是黑羽联盟的人。
是陈浩的人。
“坦克！”猴子急喊，“外面还有一批！至少二十个，有刀！”
坦克刚把光头铐上，闻言脸色一变。
“撤到二楼！快！”
队员们迅速拖着俘虏往二楼撤退。
但已经晚了。
仓库大门被踹开。
二十个手持砍刀的打手涌了进来，领头的是个脸上有刀疤的壮汉，手里拿着一把消防斧。
“红字的杂种们，”刀疤脸咧嘴笑，“今晚一个都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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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五十八分，工业区东侧。
王厉坐在警车里，盯着监控画面。
他带了八个便衣，本来只是在外围布控，准备等红字抓人后再进场收尾。
但突然出现的二十个刀手，打乱了所有计划。
“王队，”副驾驶的刑警急道，“再不进去要出人命了！”
王厉咬牙。
他接到刘志涛的请求，今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红字自己解决“私人恩怨”。但现在情况失控了——二十个刀手，这已经不是私人恩怨，是群体械斗，是要出人命的。
“通知特警队，”他下令，“请求支援。所有人，准备……”
话没说完，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声音：
“王队！工业区北侧起火！火势很大，正在往仓库方向蔓延！”
王厉猛地转头。
北侧，冲天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天。
不是意外。
是纵火。
“陈浩……”他瞬间明白过来，“他要烧仓库！”
“消防队呢？”刑警问。
王厉掏出手机打给消防指挥中心。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接通。
“喂？我是市局王厉，工业区起火，请求立刻出警！”
“王队啊，”那头是个慢悠悠的声音，“我们已经接到报警了，但去工业区的路正在施工，我们得绕路，至少需要四十分钟才能到。”
“四十分钟？！”王厉怒吼，“仓库里还有人！”
“那也没办法啊，路况就这样。我们尽快吧。”
电话挂断。
王厉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
赵建国。
只有赵建国有这个权力，能让消防队“绕路”。
“所有人！”他推开车门，“跟我冲进去！能救几个救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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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内，晚上十点五十九分。
火已经烧进来了。
北墙的窗户被砸碎，几个燃烧瓶扔了进来，点燃了堆在墙边的废木材。浓烟迅速弥漫，能见度不到五米。
“撤！快撤！”坦克大吼。
队员们拖着俘虏往二楼撤，但楼梯已经被刀手堵住。
刀疤脸带着十几个人守在楼梯口，砍刀在火光中闪着寒光。
“想跑？”他狞笑，“今晚这里就是你们的坟场！”
坦克红了眼。
他抄起一根两米长的钢筋，就要往下冲。
“坦克！等等！”猴子在耳机里急喊，“走通风管道！二楼东侧有个通风口，通到外面的！”
坦克转头。
二楼东侧，确实有个半米见方的通风口，但装着铁丝网。
“黑豹！”猴子喊，“掩护他们！”
仓库外，黑豹带着三个暗哨从侧面冲了进来。
四把军刺，直接扎进刀手们的后背。
惨叫声响起。
楼梯口的防线瞬间乱了。
“就是现在！”坦克一脚踹开通风口的铁丝网，“快！”
队员们一个接一个钻进去。
俘虏也被塞了进去——虽然死了也无所谓，但活的价值更大。
最后只剩下坦克和黑豹。
“豹哥，你先走！”坦克挡在楼梯口，钢筋横扫，逼退两个冲上来的刀手。
黑豹没废话，转身钻进通风口。
坦克刚要跟上，一个燃烧瓶砸在他脚边。
“轰！”
火焰窜起，点燃了他的裤腿。
“操！”坦克就地打滚，但火已经烧起来了。
刀疤脸趁机冲上来，消防斧劈向坦克脑袋。
坦克举钢筋格挡。
“铛！”
巨响震耳。
但坦克左臂有伤，使不上全力，被震得连退三步，后背撞在墙上。
刀疤脸再次举起斧头。
就在这时，通风口里伸出一只手，扣住坦克的衣领，猛地一拽。
斧头劈空，砍在水泥地上，溅起火星。
黑豹把坦克拖进通风口，两人滚进黑暗的管道。
身后，火光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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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零三分，指挥车里。
猴子盯着监控画面，眼睛通红。
仓库已经彻底被火吞没。
红外摄像头显示，里面至少还有七八个人没跑出来——是陈浩的打手，还有两个黑羽联盟的人，被困在火海里，惨叫挣扎。
但红字的人，全撤出来了。
十一个队员，八个俘虏，一个不少。
坦克被烧伤了小腿，但不严重。黑豹手臂的伤口又裂开了，但还能动。
猴子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但下一秒，他脸色突变。
监控画面里，燃烧的仓库中央，那些3d打印的假枪和假基因样本，正在高温中变形、融化。
假的不怕烧。
但问题是……
“阿强，”猴子声音发颤，“那些基因样本……外壳是塑料的，但里面你装了什么？”
耳机里沉默了几秒。
然后传来阿强颤抖的声音：
“我……我装了面粉和食用色素。但为了增加重量，还加了一些……化学实验室的废料。”
“什么废料？！”
“就是一些过期试剂……苯、丙酮、还有一点硫酸……”
猴子脑子“嗡”的一声。
苯、丙酮、硫酸，在高温下燃烧……
会产生有毒气体。
而且会爆炸。
“所有人！”他对着话筒狂吼，“离开仓库至少五百米！快！”
话音刚落。
“轰————！！！”
仓库中央，发生了二次爆炸。
不是炸药的那种爆炸，是化学物质混合燃烧的剧烈反应。
火焰从门窗喷出十几米远，冲击波震碎了周围所有厂房的玻璃。
浓烟不再是黑色，而是诡异的黄绿色，在夜空中翻滚上升。
猴子呆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团黄绿色的烟雾，在夜风中慢慢扩散。
扩散向……
滨江市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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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十分，工业区外。
王厉带着人刚冲到仓库附近，就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
等他爬起来，看到那团黄绿色的烟雾时，脸色瞬间惨白。
他干了二十年刑警，见过各种现场。
但这颜色……
“毒气……”他喃喃道，“是化学毒气……”
他掏出手机，手在颤抖。
“指挥中心，我是王厉！工业区仓库爆炸，产生有毒气体！请求立刻疏散周边居民！请求防化部队支援！重复，请求防化部队支援！”
挂断电话，他看向那栋燃烧的仓库。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也照亮了他眼中的恐惧。
他知道，今晚的事，已经闹大了。
大到赵建国压不住。
大到陈浩也控制不了。
大到……
整个滨江，都要为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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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十五分，红字货运站。
刘志涛站在楼顶，看着城南方向冲天而起的火光，和那团在夜空中扩散的黄绿色烟雾。
他手里握着的对讲机，刚刚传来猴子的汇报：
“……涛哥，我们的人全撤出来了，但仓库炸了，有毒气泄漏。王队已经通知防化部队了。”
刘志涛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说：
“把俘虏交给王队，所有队员立刻撤回货运站。猴子，你带阿强去安全屋，没有我的通知，不要露面。”
“涛哥，我……”
“这是命令。”
“……是。”
刘志涛放下对讲机，继续看着那团烟雾。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事情的性质变了。
不再是江湖恩怨，不再是商业竞争。
是公共安全事件，是可能危及成千上万人生命的重大事故。
陈浩玩脱了。
赵建国也压不住了。
而红字……
他闭上眼睛。
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句话：
“规矩是冷的，但人心是热的。”
可现在，热过头的火，烧出了所有人都无法控制的局面。
手机震动。
是林雪。
“刘老板，”她的声音很急，“新闻刚播出赵建国的丑闻，现在又出这事……你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志涛深吸一口气。
“林记者，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你说。”
“查清楚那批基因样本的真正来源。”他说，“还有黑羽联盟在滨江的所有联络点。越快越好。”
“为什么突然……”
“因为，”刘志涛看着远处闪烁的警灯和消防车，“如果我不尽快把真相挖出来，就会有人把今晚所有的罪，都扣在红字头上。”
他顿了顿。
“到那时候，我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明白了。”林雪说，“天亮之前，我给你答复。”
“谢谢。”
挂断电话，刘志涛转身下楼。
办公室里，虹姐已经在等他。
“涛哥，”她脸色苍白，“刚刚接到七个合作商的电话，说要暂停合作。还有工商局发来通知，明天上午要对我们进行全面审计。”
刘志涛点点头，并不意外。
“告诉所有兄弟，”他说，“从今晚开始，红字进入战时状态。取消所有休假，二十四小时待命。”
“是。”虹姐犹豫了一下，“涛哥，我们……能撑过去吗？”
刘志涛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陆续撤回的车队。
队员们一个个下车，身上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但眼神依然坚定。
“能。”他说。
因为人心还没散。
旗还没倒。
这场仗，就还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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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完）
下章预告：第60章《毒雾弥城》
有毒气体向市区扩散，滨江启动紧急疏散；
陈浩紧急逃亡，赵建国试图切割自保；
王厉带队追查毒气源头，发现更深黑幕；
猴子在安全屋破解黑羽联盟加密通信，锁定“老鬼”位置；
刘志涛面临成立以来最大危机——红字生死，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