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千机引”求援弦音,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打破了齐家刚刚获得的短暂宁静。
谢执的虚影在弦音响起的刹那,骤然爆发出刺骨的寒意,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窗棂上甚至凝结出细密的冰霜!他猛地转向南方,那双冰封的眸子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燃起了滔天的怒火与一种……被触及逆鳞般的惊悸。
“最高等级的求援……陈家到底遭遇了什么?”林序和丁屿禾也被那无形的弦音惊动,匆忙赶来,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担忧。最高等级的求援,意味着家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走!”谢执没有任何废话,虚影瞬间变得凝实无比,几乎与实体无异,那股磅礴的威压让赶来的齐修远都感到呼吸一窒。
“前辈,我已备好车,并通知了最近的机场,有专机等候,可最快速度抵达岭南!”齐修远急忙说道,他深知事态严重。
“不必。”谢执冷然拒绝,他看向许今朝,语气不容置疑,“握住巡天令,心神沉入,感应其‘巡’之意。”
许今朝虽不明所以,但依言照做。他握住怀中巡天令,集中精神,努力去感应那玄之又玄的“巡”之意念。起初并无反应,但当他想到“陈家”、“紧急”、“前往”这些概念,并将自身急切的心念注入时,巡天令突然微微一热,那云纹星辰图案再次亮起,散发出一种奇特的、仿佛能勾连空间的波动!
与此同时,谢执的虚影骤然化作一道无比凝练的幽蓝流光,并非冲向门外,而是猛地将许今朝笼罩!下一刻,在林序、丁屿禾、辜瑜和齐修远惊骇的目光中,两人(一人一魂)的身影骤然模糊,仿佛融入了虚空,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空间涟漪,瞬间消失不见!
“空……空间传送?!”齐修远失声惊呼,满脸的难以置信。这种手段,早已失传数百年!
林序等人也是目瞪口呆,但随即反应过来。
“快!我们立刻按原计划赶往陈家!”林序当机立断,拉起还没完全搞清状况的辜瑜,与丁屿禾一起,冲向齐修远准备好的车辆。
……
时空变换的眩晕感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
当许今朝重新站稳,看清周围景象时,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片狼藉的庭院之中。
这里显然是陈家的某处重要据点。原本应该精巧雅致的亭台楼阁,此刻多处坍塌,断裂的梁柱和破碎的瓦砾散落一地。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些倒塌的建筑残骸中,夹杂着无数精密齿轮、断裂的傀儡肢体、以及闪烁着不稳定灵光的法器碎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机油和一种……仿佛电路短路般的焦糊气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
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爆炸声,以及陈家子弟声嘶力竭的呼喊。
而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场战斗正在进行。
数名穿着陈家特色机关服饰的弟子,正操控着几个残破不堪的金属傀儡,与一群敌人激战。那些敌人并非人类,也非灵体,而是一种浑身覆盖着暗沉金属、关节处冒着不祥红光的机关造物!这些敌方机关动作迅猛、力量奇大,而且结构极其诡异,仿佛专为破坏而生,陈家弟子操控的傀儡在它们面前显得笨拙而脆弱,不断被拆解、击碎。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这些敌方机关的后方,悬浮着一道模糊的、由暗红色能量构成的虚影。那虚影看不清具体面貌,只能隐约看出一个人形轮廓,周身散发着浓烈的、与万灵谷核心同源的魔念气息,但更加凝练,更加……充满了一种刻骨的怨毒与恨意。
“师祖,是它们!是这些鬼东西突然从地底和几个废弃的仓库里冒出来,见人就杀,还能干扰我们的法器和机关核心!”一个浑身是伤的陈家弟子看到突然出现的许今朝和谢执(凝实的虚影),先是一惊,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声喊道,“小心!它们后面那个影子最可怕!”
谢执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定了那道暗红虚影。
在看清那虚影轮廓,感受到其散发出的、那熟悉又令人作呕的魔念特质,尤其是其中蕴含的那股针对他本人的、跨越了五百年的滔天恨意时,谢执的魂体猛地一震!
一些被他刻意遗忘、或者说被恨意掩盖的、更加久远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他的意识!
……那不是黑玄山,那是更早的时候,一处上古遗迹的深处……他与许清源并肩探索……他们发现了一处被封印的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枚散发着不祥波动的暗红晶石……许清源脸色凝重,以周天易数推演后,断言此物乃“大凶”,蕴含至邪至恶之念,若出世,必酿大祸……他信任许清源的判断,两人合力,欲将那晶石重新封印……
……就在封印即将完成之际,异变陡生!那暗红晶石中竟猛地分出一道极其恶毒的意念,如同附骨之疽,直接袭向主持封印核心的许清源!他为了护住许清源,强行引动了遗迹内残存的古阵之力,将那道意念连同部分晶石本体……彻底轰入了遗迹深处的空间裂隙之中!他记得当时许清源苍白的脸色和那句带着后怕的话:“守之,此物邪性惊人,似有自主意识,恐未完全毁灭……”
……原来……它真的没死……不仅没死,还在空间裂隙中存活了下来,甚至与归墟勾结,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而这滔天的恨意……是因为当年他亲手将其“放逐”了吗?
“是……你……”谢执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冰寒与确认,他周身的寒意不再是扩散,而是极度内敛,凝聚成了实质般的杀意,“当年的……那块‘污秽之源’!”
那道暗红虚影似乎也认出了谢执,它发出了一阵尖锐扭曲、充满无尽怨毒的精神波动,直接响彻在场所有人的脑海:
“谢!执!五百年!整整五百年!我终于等到你了!当年你与许清源那伪君子,毁我躯壳,放逐我魂!此仇此恨,今日必要你百倍偿还!”
它猛地抬手,指向那些正在肆虐的暗红机关,一股更加浓郁的魔念注入其中!那些机关造物眼中的红光大盛,动作瞬间变得更加狂暴、迅捷,甚至开始无视攻击,以伤换伤,疯狂地扑向残存的陈家弟子和他们的傀儡!
“不好!”许今朝脸色一变,他能感觉到这些机关被注入魔念后,核心处传来的那种彻底的、疯狂的毁灭欲。他下意识地想上前帮忙,手中已捏住了仅存的几张低阶符咒。
“退后。”谢执冰冷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它的目标是我。这些杂鱼,还轮不到你插手。”
话音未落,谢执那凝实的虚影动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是简单地向前踏出一步。
“嗡——!”
以他落脚点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幽蓝色冰环,如同死亡的涟漪般骤然扩散开来!
冰环所过之处,地面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坚冰,空气中弥漫的水汽凝结成无数冰晶!那些正在疯狂攻击的暗红机关,无论是跃在空中的,还是在地面冲锋的,在被冰环触及的刹那,动作全部僵住!它们体表的暗沉金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幽蓝的冰层,内部运转的机关核心发出“咔咔”的、令人牙酸的冻结碎裂声!
下一刻——
“嘭!嘭!嘭!嘭!”
连绵不绝的爆碎声响起!那几十具凶悍无比的暗红机关,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冰雕,毫无例外地全部炸裂开来,化作漫天飞舞的、夹杂着金属碎屑的冰晶粉末!连一丝抵抗都没有!
仅仅一步,清场!
残存的陈家弟子们都看傻了,呆立当场,几乎忘记了呼吸。
那道暗红虚影也是猛地一滞,显然没料到谢执的力量恢复到了如此程度,或者说,没料到他在盛怒之下,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威力!
“五百年过去了,你依旧只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谢执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一步步向前走去,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冰层就向前蔓延数米,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依附于这些破烂铁壳,苟延残喘……真是,可悲又可笑。”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冰锥,死死钉在那暗红虚影上:“当年能放逐你,今日,便能让你彻底湮灭。”
暗红虚影发出愤怒的尖啸,周围的魔念剧烈翻腾,显然被谢执的话彻底激怒。它不再理会那些幸存的陈家弟子,所有的恶意和力量都锁定了步步紧逼的谢执。
许今朝站在谢执身后,看着他挺拔而冰冷的背影,感受着那如同浩瀚冰海般深不可测的力量与杀意,心中震撼无比。这就是完全状态下的谢执吗?这就是他五百年前,作为玄门擎柱的真正实力?
同时,他也捕捉到了谢执话语中透露的信息——这块“污秽之源”,当年竟是与许清源一同遭遇并封印的!这无疑再次佐证了许清源早已在关注乃至对抗类似归墟的邪恶存在。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