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晨光清澈通透,将安全屋的阳台镀上一层柔和的淡金色。
沈言卿端着两碟早餐走出玻璃门时,雪团已经端坐在那张专属的软垫上,红瞳半阖,尾巴在身后优雅地卷成一个弧度。
“您的鱼子酱吐司。”
沈言卿将精致的瓷碟放在猫猫面前,自己则端着培根煎蛋在旁边的摇椅上坐下。
经过三天的相处,这种与“猫形至高存在”共进早餐的场景,竟已显得自然而然。
他咬了口煎蛋,目光落在猫猫优雅进食的姿态上。
即便是猫的形态,那种从容不迫、仿佛每一口都经过考究的仪态,也透露着非比寻常的气质。
“先生,”沈言卿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些好奇与调侃,“我其实一直想问……为什么是猫的形态?以您的身份,就算要化身降临,选个更……嗯,更符合‘神只’形象的形态不是更合适吗?比如光芒万丈的人形,或者威严的巨兽之类的。
当然,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当时是觉得时机不对,毕竟当时我还是个小弱鸡。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以前您就是经常以猫猫的形态出现,为什么?”
猫猫进食的动作顿了顿。
它抬起红瞳,瞥了沈言卿一眼,那眼神里仿佛写着“你这问题问得挺闲”。
但它还是给出了回应,不是声音,而是一道直接流入沈言卿意识的意念,平和、淡然,甚至带着点微妙的幽默感:
【形态服务于目的。】
那意念如此开场, 【猫,在这个世界系统的生物分类中,属于‘低威胁观赏性宠物’,监控优先级排在第一千七百四十二位,仅高于盆栽和装饰性岩石。】
它低头优雅地舔了舔爪背,继续传达:【人形化身会引起三层以上的监控协议自动扫描,能量波动超过阈值会触发七级警报。
而猫——特别是这种血统普通、能量反应微弱的长毛猫——在系统的监控逻辑里,属于‘环境背景噪音’的一部分。】
沈言卿听得哑然失笑:“所以……您这是在利用系统的‘歧视链’?”
【合理利用规则漏洞。】
猫猫的意念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况且,猫的形态灵活、隐蔽,适合近距离观察与保护。
感官虽不及本体万一,但也足够应对大多数情况。
最重要的是——】
它停顿了一下,红瞳直视沈言卿:【你不觉得这样更容易让你放松警惕,展现出更真实的一面吗?若我以‘神只’形态降临,你怕是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更别提抱着我睡觉、揉我肚皮了。】
最后那句意念里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沈言卿耳根一热,想起前几天自己“吸猫”的放肆行径,干咳一声:“那、那是特殊情况……”
猫猫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最后一点鱼子酱,然后跳上阳台的矮墙,蹲坐下来,望向远方城市天际线逐渐升起的晨雾。
【至于我的本体,】 意念再次传来,这次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 【此刻正在系统核心监控层的‘茶室’里,与那位AI管理者‘喝茶’。】
沈言卿一怔:“喝茶?”
【一种比喻。】
猫猫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 【系统虽然已经扭曲,但其底层逻辑中仍保留着最初的‘交流协议’。
我的本体正利用这条协议,与它进行高维度的信息对冲与规则博弈。
简而言之——我在拖住它,为你们争取时间和空间。】
它的红瞳转向沈言卿,目光中带着一种超越时空的平静:【毕竟,我可是‘先生’。被你们尊称一声先生,总要有些先生的担当。】
沈言卿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敬意,有感激,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
他知道这位存在口中的“喝茶”绝非字面意思那样轻松。
那是两个至高存在在规则层面的角力,任何一丝波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他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先生,之前,您说过一句‘你忙起来,我就轻松了’。可是现在……”
他摊了摊手,看向周围宁静的阳台,“我在这里‘悠闲’地吃早餐、撸猫、训练,一点也看不出忙的样子。
您却好像……也没忙到哪去?”
雪团转过头,红瞳在晨光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良久,意念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慈悲的深远:
【沈言卿,我说的‘轻松’,不是指此刻,不是指现在这种看似平静却危机四伏的‘轻松’。】
它从矮墙上轻盈跃下,重新回到软垫上,端正坐好,那姿态仿佛一位准备授课的智者:
【你现在所经历的每一分训练,所获得的每一次成长,所建立的每一点认知,都是在为那个最终的‘时刻’积累重量。】
【当有一天,你真正‘忙’起来——当你必须站在前线,面对系统的规则洪流;
当你必须做出抉择,在无数可能性中选择最艰难的那条路;
当你必须承担起‘变数’的命运,去撼动那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监牢——】
猫猫的红瞳深深注视着沈言卿,意念中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到了那一天,当你的忙碌成为改变潮汐方向的那股力量,当你的选择点燃了第一簇突破黑暗的火苗……】
【那么我,以及所有像我一样在漫长时光中等待、守望、抗争的存在,才能真正地‘轻松’下来。
因为那意味着,我们漫长的坚守终于看到了曙光,沉重的担子终于有了可以交付的后来者。】
【那不是逃避责任的轻松,而是见证希望诞生的释然;
不是袖手旁观的轻松,而是看到火炬传递的欣慰。】
它微微偏头,猫耳在晨风中轻颤:【所以,珍惜现在的‘清闲’吧。
用心学习,努力成长,好好体会每一分温暖和安宁。
因为当真正的‘忙碌’降临时,你可能连安静吃一顿早餐的时间都没有了。】
沈言卿怔怔地听着,手中的叉子不知不觉放下了。
这番话像一道光,照进了他心中某个朦胧的角落。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不仅仅是“被保护者”,也不仅仅是“变数”或“钥匙”。
他是薪火相传中的那一缕新火,是漫长抗争中即将登上舞台的新生力量。
“我……”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准备的。”
雪团轻轻“喵”了一声,那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和。
它站起身,走到沈言卿脚边,用头蹭了蹭他的小腿——这是一个纯粹属于猫的亲昵动作,却在此刻承载了超越物种的鼓励与认可。
沈言卿蹲下身,轻轻摸了摸雪团的头。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放肆地揉捏,动作轻柔而尊敬。
“谢谢您,先生。”他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