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雪楼”书肆出来，朱怡贞感觉自己像个揣着定时炸弹的信使，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
夜风一吹，刚才和顾慎言密谋时那股子破釜沉舟的豪情壮志，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了个透心凉。
“我的妈呀……真要干了！伪造证据！陷害上司！还是陷害顾大佬这种级别的大佬！这要是穿帮了，就不是扫厕所卷铺盖的问题了，是直接吃花生米啊！”
她缩了缩脖子，感觉后脖颈凉飕飕的，仿佛已经架上了铡刀。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救老顾，为了撕烂那该死的剧本，这龙潭虎穴，她朱怡贞闯定了！
回到小洋楼，她反锁房门，拉严窗帘，像个准备作案的江洋大盗。
她铺开顾慎言交给她的、关于王世安心腹控制的那个黑市渠道的简要资料，又翻出从站里顺回来的几张空白单据和作废的旧账本页，开始了她的“艺术创作”。
“伪造证据……听起来高大上，其实就是做假账嘛！老娘当年为了应付税务稽查，做的假账……啊呸，是账务优化方案，能堆满这间屋子！”
她给自己打气，挽起袖子，研墨润笔（其实是拿出钢笔和墨水），准备大干一场。
然而，真到下笔的时候，她犹豫了。
按照常理，陷害一个像顾慎言这样的资深特工，伪造的证据必须天衣无缝，逻辑严密，经得起反复推敲，最好能直接钉死罪名。
但朱怡贞盯着资料，眼珠一转，一个更大胆、更……“朱怡贞式”的想法冒了出来。
“不对！不能做得太完美！” 她猛地一拍大腿，眼睛亮得吓人。“顾大叔在站里的人设是什么？是兢兢业业、胆小怕事、与世无争的老好人！
一个这样的人，如果真要贪污，他会做得天衣无缝吗？不可能！他肯定是战战兢兢、漏洞百出才对！”
“对！要假就假得可爱！假得符合人设！” 她兴奋地搓着手，“我们要伪造的不是一个‘完美罪犯’的证据，而是一个‘蹩脚新手’的罪证！
要让王世安和调查组一看就觉得：‘嗯，这很顾慎言！符合他一贯的怂包气质！’这样才能降低他们的戒心，更快地相信这个‘事实’！”
说干就干！朱怡贞彻底放飞自我，开始了她的“漏洞百出”式艺术创作：
“漏洞一： 数额要小气吧啦！” 她大笔一挥，在单据上填了个数字——五十块大洋。
“就贪这么点？够干嘛的？买几包烟？请两顿客？对！就是要这种小家子气！显得顾大叔没见过世面，贪点小钱就吓得要死！”
“漏洞二： 手法要拙劣！” 她模仿顾慎言的笔迹（之前偷偷观察过），在单据上签了个名，但故意把最后一个字的笔画写得有点抖，墨迹还洇开了一点点。
“心虚！手抖！完美！” 她还“不小心”在单据角落滴了一滴小小的墨水点，假装是紧张时不小心弄的。
“漏洞三： 借口要敷衍！” 在事由一栏，她写了个“特殊物资采购”，但后面用更小的字、略显潦草地加了括号补充：（用于……内部联谊茶话会？）。
“茶话会？这借口还能再烂点吗？但偏偏就很符合一个想贪钱又找不到好借口的文官形象！”
“漏洞四： 藏匿地点要天真！” 她找出一本顾慎言平时会看的、关于地方风物志的旧书，把伪造好的单据小心翼翼地夹在其中一页，但故意让单据的一小角露在外面。
“藏了，但又没完全藏！就像小孩子藏宝贝，总觉得别人看不见！这很‘顾慎言’！”
做完这一切，朱怡贞看着自己的“杰作”，差点笑出声。这假证据，简直假出了风格，假出了水平！处处透着一种“我是第一次干坏事我好紧张我漏洞百出但我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滑稽感。
“完美！简直是行为艺术！王世安那种疑心病重的老狐狸，看到这种证据，第一反应肯定是嘲笑顾大叔的愚蠢，而不是怀疑证据的真伪！
等他反应过来想深究，我们的‘假死’大戏已经开场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罪证”收好，准备第二天找机会，按照顾慎言指示的、王世安心腹必经的流程环节，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去。
躺到床上，朱怡贞却失眠了。兴奋劲过去，巨大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翻来覆去，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各种可能出错的环节：单据被提前发现？笔迹被专家鉴定？王世安不按常理出牌？左秋明那边联系不上？假死现场出现意外……
“不行不行！不能慌！我是项目经理！风险管控是我的强项！” 她猛地坐起来，摸黑找到纸笔，开始列“应急预案”：
1. 证据投放失败预案： 如果没机会塞单据，就启用b计划——利用站里流言蜚语，散布顾慎言“最近手头紧”、“偷偷当东西”的谣言，先营造氛围。
2. 笔迹鉴定风险预案： 一口咬定是模仿笔迹陷害！把水搅浑！
3. 王世安不动预案： 加把火！匿名举报信安排上！用小学生字体写！越幼稚越可信！
4. 左秋明失联预案： ……这个最麻烦。朱怡贞咬咬牙，实在不行，只能她自己硬着头皮上，见机行事了！“大不了姐亲自给老顾‘送葬’！”
列完预案，她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也是“金蝉行动”倒计时的又一天，到来了。
朱怡贞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努力挤出一个“今天又是努力搬砖的小透明”的乖巧表情。
“开工！给老王八蛋……送‘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