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原上,“黑龙”的余音尚在耳畔轰鸣,巫山异变的警讯又如同冰锥刺入心间。赢驷站在观礼台上,西南方的天空虽在咸阳不可见,但他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正在巫山深处积聚的、狂暴而不祥的能量波动。与“黑龙”共鸣?是敌意的彰显,还是某种未知的吸引?
台下,群臣尚未从蒸汽机的震撼中完全回过神,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急报惊得不知所措,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甘龙低垂的眼帘下,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诡秘光芒,仿佛对这混乱乐见其成。
赢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立刻奔赴巫山一探究竟的冲动。他是大秦的皇帝,不能只因一处异动就自乱阵脚。帝国的根基在于秩序,在于每一个子民。
“巫山之事,朕已知晓。黑冰台加派人手,严密监控,非朕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巫山百里之内!”他首先稳定大局,随即目光扫过台下,“今日大典,旨在昭示……”
话音未落,又一匹快马冲破卫士的阻拦,直冲台下!这一次,来的不是黑冰台的信使,而是一名身披地方官服、满身泥泞的驿丞。他滚鞍落马,声音凄厉,带着哭腔:
“陛下!不好了!频阳官营煤矿……矿、矿洞透水!上百矿工……被困井下,生死不明啊!”
“什么?!”赢驷霍然起身,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冲散了巫山带来的疑虑。频阳煤矿,正是由当地世族王家把持,为了迎合“工业强秦”对燃料的巨量需求,近几个月一直在疯狂扩大开采!
消息如同巨石砸入水面,刚刚还在为巫山异象惊疑的群臣,顿时被这近在咫尺的人间惨剧攫住了心神。观礼台上下一片哗然!
赢驷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之前黑伯的汇报——旧矿主煽动暴乱,以及《工矿安全律》推行时遇到的阳奉阴违。他意识到,在光鲜的“钢铁洪流”、“蒸汽轰鸣”背后,是底层劳动者在缺乏安全保障下的血泪与牺牲!这种以人命为代价的工业化,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摆驾频阳!”赢驷没有丝毫犹豫,甚至顾不上更换礼服,“传令太医院,抽调精干医官随行!命将作少府,调集所有精通水利、工程的工匠,携带营救器械,即刻奔赴频阳!”
他看了一眼赢政:“政儿,你也去!去看看,这工业强盛的表象之下,可能隐藏着怎样的疮痍!”
车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平阳。一路上,赢驷沉默不语,但紧握的拳头和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随行人员无不心惊胆战。赢政坐在他身旁,能清晰地感受到太爷爷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火与痛心。
到达频阳煤矿时,现场已是一片混乱。哭喊的矿工家属被兵士勉强拦在外围,王家主事人跪在地上,面如土色,浑身筛糠。巨大的矿洞口如同噬人的巨兽之口,浑浊的地下水正不断从中涌出,水位显然还在缓慢上涨。
“陛下,井下的矿工主要集中在最深处的三个采掘面,透水太过突然,他们……他们恐怕……”当地县令颤声汇报,不敢再说下去。
“恐怕什么?”赢驷声音冰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朕搜!尽全力排水,打通救援通道!”
随行的工匠和兵士立刻投入救援。但传统的木桶、戽斗排水,面对不断涌出的地下水,显得杯水车薪。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井下生存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矿工家属们的哭声越发凄厉。
“曾祖父!”赢政看着那绝望的场景,小脸发白,忍不住拉住赢驷的衣袖,“没有办法更快了吗?‘黑龙’……‘黑龙’的力量能不能用上?”
赢政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赢驷被怒火充斥的脑海!对啊!蒸汽机!蒸汽机不仅可以提供动力,其原理反过来,也可以用于制造真空,利用大气压力……抽水!
“墨云!”赢驷猛地转身,对紧随其后的墨家工匠首领吼道,“朕记得原理图中,有基于蒸汽机原理的‘气压式抽水机’设计!立刻!就在这里,给朕造一个能用的出来!用所有能找到的材料,用最快的速度!”
“臣……遵旨!”墨云也被这紧急的状况激发了潜能,他二话不说,带着弟子和随行工匠,就地取材,利用带来的部分备用零件和煤矿现场的金属材料,开始疯狂地组装、改造。赢驷亲自在一旁指导关键节点的制作。
时间在争分夺秒中流逝。夜幕降临,火把将矿区照得亮如白昼。井下再无任何声息传出,绝望的气氛几乎要压垮所有人。
就在连赢驷都快要放弃希望时,墨云那边发出一声嘶哑的呐喊:“成了!陛下,简易‘气压抽水机’,成了!”
一台看起来粗糙无比,由锅炉、汽缸、活塞和长长的抽水管组成的怪异机器,被数十人合力推到了矿洞口。锅炉被紧急升火,利用现场储备的焦炭燃烧。
在所有人紧张到极点的注视下,蒸汽推动活塞,利用气压差,开始通过那粗大的管子,从深不见底的矿井中猛烈地抽水!
“哗——!”
一股巨大的水龙被硬生生从矿井中抽取出来,排向远处的洼地!效率远超之前所有方法!
“有效!真的有效!”人群中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
抽水持续了整整一夜。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矿井水位明显下降,救援人员终于可以深入井下。
幸存者被一一抬出,仅十余人,且大多奄奄一息。更多的,是已经冰冷的尸体。看着那排成一列的遇难矿工遗体,看着那些扑在亲人身上嚎啕痛哭的家属,赢驷闭上了眼睛,胸中翻涌着无尽的怒火与悲凉。
他走到跪在地上、面无人色的王家主事人面前,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朕的《工矿安全律》,尔等视若罔闻!只顾盘剥,不顾人命!此等血债,需用血偿!”
“将此獠,及频阳县令,押入死牢!王家,罚没所有矿权,举族流放北疆筑城!”赢驷的判决没有丝毫犹豫,“传朕旨意,即刻起,大秦境内所有官营、私营矿场、工坊,一律停产整顿!由将作少府与黑冰台联合巡查,严格核查安全规程,凡有违逆,主事者立斩不赦,家族连坐!”
他转向身旁的赢政,沉痛道:“政儿,看见了吗?无秩序的强盛,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沙堡,顷刻即覆。工业的伟力,必须以严法与人道为基石,否则,与妖魔何异?”
【成功实施紧急救援,部分挽回生命,展现帝国对子民生命的重视。】
【以铁腕手段处置责任方,强力推行安全生产法规,奠定工业化的人本基石。】
【在危机中灵活应用新技术(蒸汽抽水机),验证了其巨大实用价值。】
【国运值 +15】(因矿难悲剧造成民生创伤,部分抵消了积极行动的收益)
【当前国运值:1076 \/ 】
然而,就在赢驷致力于抚平矿难创伤,强力推行安全整顿之时,黑伯带来了一个更深入的消息:
“陛下,彻查王家发现,他们近月来疯狂增产,除了迎合需求,似乎……也受到了来自甘龙一系的暗中鼓动和资金支持。而且,在事故矿洞深处,我们的人发现了一些……不属于常规采矿的、刻画在岩壁上的诡异符号,与之前徐铭笔记中出现的,有几分相似。”
赢驷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
甘龙……他不仅仅是在资源和舆论上使绊子,难道,他竟敢用如此血腥的方式,用上百条人命作为代价,来刻意制造事故,打击新政,甚至……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或试验?
矿洞深处的哀鸣,或许不仅仅是安全生产的警钟,更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带着献祭意味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