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也在这个时候在路政局门口停下。
许怜南像是逃一样的下了车,梁惟衡一声不吭的看着她背影。
表达来意之后,专门处理这些事故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两人。
一系列的清单被摆在许怜南和梁惟衡面前。
撞坏的路灯,压坏的市政绿化,以及马路牙子。
还有维修需要的人工费七七八八加在一起。
五万多。
梁惟衡的那辆大众因为也没打算再开,所以保险都没有,这笔费用全部需要自己承担。
他是车主,自然要承担责任。
许怜南交出自己的身份证还有驾照,车子的行驶证,等着工作人员去处理。
等待的间隙,许怜南安静的坐在那,扣着自己的指甲。
她的指节白皙修长,可不再细腻,因为总是泡水,边缘总是爱起皮。
甲床也软。
“有钱付吗?”
梁惟衡淡淡开口问她。
许怜南被声音喊回神,却仍旧低垂着眉眼,点了点头。
“这五万多,挣得应该很辛苦吧。”
他不知道怎么地,看见她逆来顺受的卑微样子,看见她对自己和苏静宜的互动毫无所谓的样子,他的胸口就没由来的有股闷气。
梁惟衡的话语带着细小的刺,扎的人不疼,却总是难受。
许怜南抿了抿唇,逞强似的笑了一下,表现的很是无所谓“幸亏梁总大方,之前陪您的时候,小挣了一笔,您不会忘了吧。”
梁惟衡嗤笑一声“小钱,记不清楚了。”
许怜南哦一声,没再说话。
工作人员把她的证件和当时事故的照片一起拿来,跟她确认。
那是梁惟衡第一次看到当天的情景。
大众的车头被路灯顶的陷进去,引擎盖变形翘的老高。
露出里面的发动机,烟雾滚滚。
车辆内的安全气囊炸开之后,泄气的耷拉在方向盘上。
许怜南被吓坏了,睁着大大的眼睛,额头鲜血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下颌。
头发乱的像一堆草。
眼里全是惊惧和眼泪。
就那么手足无措的站在那,任由人给她拍照。
梁惟衡的心脏突的翻滚起剧烈的疼痛,让他呼吸都急促几分。
有那么一瞬间,梁惟衡心惊肉跳的后知后觉,她差一点就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了。
他迟钝的侧首,拧着眉心看着现在还好好坐在他旁边的许怜南。
心里卑微的叹一句;感谢老天。
梁惟衡心里百转千回,嘴唇翕动之间,那句对不起还是倔强的没有说出口。
看着她签字,按手印,再拿手机转账。
五万多块钱,变成轻飘飘的一张单据,被她折了又折跟自己的驾驶证还有身份证放在了一起。
这一切,梁惟衡没有插手,只在自己作为车主需要签一个字的时候,动了下手。
办好出来,日头开始西沉。
许怜南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四点多了。
想到他和苏静宜的约会,许怜南懂事的说
“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我这边可以自己去处理,交警那边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去签一个事故认定书就好了。”
梁惟衡睥睨她额角那块纱布“你现在真的挺能干的,自己可以独立处理好这么多事情了。”
许怜南仰起头,被他这句话惹得皱了眉。
是在夸她吗?
不,明显不是的!
她舔一下干燥的唇,轻轻笑了一下,只是那笑里饱含了许多无奈“没办法,我只能靠我自己。”
无人兜底的人生,她哪里还敢奢望别的什么。
梁惟衡唔了一声,似乎并不打算多可怜她。
她试探性的问一句“那我自己先去了?”
代驾还站在车边,等着下一步指示。
见梁惟衡不说话,她又冒出一句“那我走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说完,看了两眼梁惟衡的脸色之后,确认他没有跟自己一起的意思之后,慢慢转身。
可心也在那一霎那,被失落环绕。
“许怜南。”
梁惟衡在她身后沉沉出声。
狂风吹过院子里的大树,落叶簌簌作响,坠落一地,堆积起萧瑟的秋意。
许怜南没回头,咬着唇。
她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梁惟衡人从台阶上走下来,站在她身后不过三两米的距离,看着她削瘦却一直挺直的脊背,却感觉和她相隔万水千山。
隔着失去彼此的七年时光。
“以前你的靠山是你的父亲,是你的家族,是你许家大小姐的身份带来的权利和荣耀,当你遇到我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我会成为你的靠山,是可以给你解决一切麻烦和难题的人?”
许怜南身形在秋风中晃了晃。
她掐着自己的手心转过身,眉心之中装着悲哀。
许怜南没说话,但梁惟衡觉得她又把一切都讲明白了。
“你没有,因为那时候的我贫穷,自卑,默默无闻,一无所有,在那段关系里,你是施舍的人,而我是接受一切的人,你是我的恩人,是我的幸运,是老天赐给我机遇。”
诧异和悲伤揉在一起,将她的五官都揉皱。
“那时候跟我在一起,你放下你大小姐身段和我吃着便宜的路边摊,约着廉价的会,就连每一次开房都是你主动付的钱。”
梁惟衡说着,脸上浮现一个凄凉的笑,许怜南被迫想到以前,每一次深沉的呼吸都带着过往的疼痛。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却又实在幸福的时光。
许怜南无法忘记。
“那时候,你的甘之如饴是真的吗?”
梁惟衡渴望得到答案的迫切从眼底慢慢浮上来。
许怜南无法回答。
望着渐渐逼近的人,她本能的后退两步,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眼里的难过和后悔。
“你总说我是天才,我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可是许怜南,我这样聪明却好像永远都看不透你。”
他歪着脑袋,眼里好似真的装着真诚的困惑。
一寸寸,看她
“苦了这么多年,缺钱缺到要去夜色那种地方陪酒,那么为什么曾经的男朋友变得有钱了,可以养得起你了,为什么趁机依靠过来?”
为什么不把我牢牢抱住?为什么总是在推开我?
许怜南听着他的疑问,如鲠在喉。
“还是,现在的我还是被你看不起的,我的实力和我的金钱在你眼里仍旧不值一提,或许,在你的心里有更值得依靠的大树?”
他的厉声追问幻化成利刃,几乎一下就精准的扎到她最脆弱的心口。
血腥味一下就冲到她喉管,许怜南哑口无言。
梁惟衡走到她面前,脸上是自嘲的悲凉“瞧,我现在还是自卑的,我总在因为你而怀疑我自己。”
许怜南当即反驳
“不是这样的。”
她可以忍受任何羞辱,唯独不能忍受他的自我否定。
“那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