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宅的客厅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檀木香气。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红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宛瑜的堂弟林浩宇局促不安地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扶手上已经有些磨损的雕花。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约莫四十岁，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笑容温和，但眼神里有一种不易察觉的精明。他自称是某跨国投资公司的亚太区总裁，姓周。
“浩宇，不必紧张。”周总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我与你父亲当年在国外留学时是室友，算起来也是你的长辈。这次回国，听说你最近在事业上有些...不如意？”
林浩宇的脸微微发烫。他去年自己创业做电商，本以为背靠林家这棵大树好乘凉，结果却赔得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债。这件事在家族里传开，让他很是抬不起头。
“一点小挫折，让周总见笑了。”林浩宇勉强笑了笑。
“创业维艰，失败是常事。”周总放下茶杯，语气恳切，“关键是能否从失败中汲取教训。我听说了你那个项目，其实想法很不错，只是运营和资金上出了点问题。”
这话说到了林浩宇的心坎上。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创意是被糟糕的执行拖累了。
“周总说得对，如果当时资金能更充裕一些，渠道再...”
“资金从来不是问题，浩宇。”周总打断他，身体微微前倾，“问题是眼光和格局。你困在林家的圈子里太久了。”
林浩宇愣了一下。
周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以为林家还是当年的林家吗？自从你堂姐嫁给陆忠琛，林家的资源、人脉，哪一样不是向琛瑜集团倾斜？你看看你大伯，现在眼里除了他那宝贝女婿和孙女，还容得下谁？”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林浩宇心中那层薄薄的伪装。他想起了上次家族聚会，自己本想找大伯林建国帮忙牵线搭桥，介绍几个投资人，结果林建国全程都在夸赞陆忠琛如何厉害，琛瑜又如何拿下大项目，对他这个侄子的困境只是轻描淡写地安慰了几句。
“浩宇啊，创业失败没什么，回来家里公司上班也一样。”当时林建国是这么说的，那种施舍般的语气让他至今难忘。
周总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吗？赵天枭赵总很欣赏有闯劲的年轻人。他常说，这个时代是属于敢于打破常规的人的。”
“赵天枭？”林浩宇吃了一惊，“是那个...和琛瑜竞争的赵家？”
“商业竞争，再正常不过。”周总笑了笑，“赵总认为，市场需要良性竞争才能健康发展。他很看不惯某些企业依靠垄断地位打压新兴力量的行为。”
林浩宇沉默了。他想起最近听到的一些风声，说赵天枭在海外对琛瑜进行全方位打压。当时他还为此愤愤不平，觉得赵家欺人太甚。但现在听周总这么一说，似乎另有隐情？
“浩宇，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周总的声音带着蛊惑，“何必把自己绑在一艘已经偏向的船上？赵总愿意给有潜力的年轻人机会，资金、资源、人脉，要什么有什么。只要你愿意，完全可以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而不是活在别人的阴影下。”
他取出一张名片，推到林浩宇面前：“考虑一下。赵总下周末会在香港，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个面。”
林浩宇看着那张设计简洁却质感十足的名片，内心剧烈挣扎着。一方面，他对赵天枭的恶名有所顾忌；另一方面，周总描绘的蓝图又实在太诱人。更重要的是，那种被认可、被重视的感觉，是他在林家很久没有体验过的。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他最终没有去碰那张名片。
周总也不勉强，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好好考虑。记住，机会不等人。”
送走周总后，林浩宇独自在客厅里坐了很久。夕阳西下，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淡，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几天后，林氏集团的家族会议上。
林建国坐在主位，正在听取集团下个季度的业务计划。林浩宇作为家族年轻一代的代表也列席会议，但始终心不在焉。
“......以上就是与琛瑜集团在新能源领域的合作规划。”项目经理汇报完毕。
林建国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忠琛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会全力支持我们。有琛瑜的技术和品牌背书，这个项目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几位叔伯纷纷附和，言语间满是对陆忠琛的称赞。
林浩宇听着这些议论，只觉得格外刺耳。他忍不住开口：“大伯，我们林家为什么要一直依赖琛瑜？难道没有他们，我们就做不成事了吗？”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林建国皱起眉头：“浩宇，你这是什么话？一家人互相扶持是应该的。况且与琛瑜合作对我们有利无害。”
“有利无害？”林浩宇冷笑一声，“我们的业务越来越依赖琛瑜，自主权越来越少，这叫什么有利无害？再这样下去，林家就要变成琛瑜的附庸了！”
“放肆！”林建国猛地一拍桌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要不是忠琛，去年集团那个危机能那么顺利度过吗？”
“那是因为我们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林浩宇豁地站起来，“城南那块地，本来可以开发成高端住宅，现在却要以成本价转让给琛瑜做研发中心！这算什么互相扶持？”
他环视一圈在场的家族成员，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你们就甘心永远活在陆忠琛的阴影下吗？林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骨气了？”
说完，他转身摔门而去。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林建国气得脸色发白，捂着胸口直喘气。
当晚，林浩宇一个人在家喝闷酒。手机响起，是周总发来的短信：“考虑得如何？赵总很期待与你会面。”
林浩宇盯着那条短信，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回复：“时间地点？”
一周后，香港，维多利亚港畔的一家顶级酒店套房里。
赵天枭穿着一身休闲装，比林浩宇想象中要年轻随和得多。他亲自给林浩宇倒了杯红酒，像个平易近人的兄长。
“浩宇，久仰了。”赵天枭笑着与他碰杯，“周总跟我说了你的事，我很欣赏你的魄力。年轻人就该有点脾气，老是唯唯诺诺的成不了大事。”
林浩宇受宠若惊地接过酒杯：“赵总过奖了。”
“我说的是实话。”赵天枭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林家这一代里，就属你最有想法。可惜啊，被你那个大伯压着，英雄无用武之地。”
这话简直说到了林浩宇的心坎上。他忍不住抱怨：“大伯眼里只有堂姐和陆忠琛，根本看不到我们这些人的价值。”
“正常。”赵天枭耸耸肩，“人性如此，捧高踩低。不过话说回来，陆忠琛确实有本事，能把琛瑜做到今天这个规模，不容易。”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但是浩宇，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琛瑜能发展得这么快？真的全靠技术和实力吗？”
林浩宇愣了一下：“赵总的意思是...”
“商场如战场，有些手段，不足为外人道也。”赵天枭意味深长地说，“陆忠琛读心术的名头，你应该听说过吧？”
林浩宇点点头。这事在家族里不是秘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
“那你觉得，在谈判桌上，面对一个能看透你心思的对手，公平吗？”赵天枭的声音低沉下来，“很多合作，表面上互利共赢，实际上呢？林家真的拿到应得的份额了吗？”
林浩宇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想起家族会议上那些看似公平的合作协议，想起林家一次次在利益分配上的让步...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浩宇。”赵天枭俯身向前，目光灼灼，“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资金、资源，我都可以提供。只要你愿意，完全可以打造一个不输给琛瑜的商业帝国。”
他取出一份文件，推到林浩宇面前：“这是初步的合作意向书，你可以看看。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再谈。”
林浩宇颤抖着手翻开文件。当看到投资金额和股权分配条款时，他的眼睛瞪大了。赵天枭给出的条件，优厚得超乎想象。
“为什么是我？”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问。
“因为我欣赏敢于打破常规的人。”赵天枭微微一笑，“而且，你对林家和琛瑜的了解，是无价的。”
林浩宇的心猛地一沉。他明白了，赵天枭看中的不只是他这个人，更是他能够提供的关于林家和琛瑜的内部信息。
良知在最后一刻发出微弱的警告，但很快就被不甘和野心淹没了。
他想起了家族会议上那些轻视的目光，想起了大伯偏心的态度，想起了自己在创业失败后的狼狈...
“我需要做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冷静得不像他自己。
赵天枭的笑容加深了：“很简单。在适当的时候，提供一些...信息。比如林家接下来的投资方向，或者琛瑜非核心但关键的战略布局。”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维多利亚港璀璨的夜景：“浩宇，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要么被人吃，要么吃人。你想做哪一方？”
林浩宇紧紧攥着那份意向书，指节发白。窗外的霓虹灯光映在他眼中，变幻不定。
许久，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
“我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