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霄所化的金色电光穿过漫长的海域与云雾,当脚下再次出现坚实的土地时,眼前的景象让早已见惯风浪的林穆凡三人,也不由得心神为之一震。
雷霄双翼舒展,周身雷光收敛,将速度提升至极限,如同一支无声的利箭,刺向苍穹之巅。四周的空气变得稀薄而凛冽,下方的云层如同翻滚的白色海洋。林穆凡与墨渊立于鹰背之上,衣袂在猎猎罡风中纹丝不动,三人目光如电,俯瞰着脚下这片名为东荒的浩瀚大地。
即使是在这几乎触摸到天穹的极限高度,目光所及,依旧望不见东荒的边界。它像一头沉睡的太古巨兽,静静地匍匐在大地之上,苍茫、古老、无垠。北方是望不到边际的浓郁绿色,那是占据了近三成疆域的万莽林海,浩瀚林涛即便在此高度,也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无数蛰伏的气息。
视线向南推移,绿色逐渐褪去,大地呈现出斑驳的土黄与灰褐,那是千山戈壁,山峦起伏如龙脊,沟壑纵横,隐约能感受到其中散发的荒凉与各种混乱交织的气息。再往南,色彩愈发深沉,大地仿佛被撕裂,呈现出不祥的暗红与焦黑,那是烬土荒原,据说那里是上古战场的遗迹,煞气冲天,魔物丛生。而最南方,则完全隐没在一片终年不散的混沌雾霭之中,那是连东荒土着都视为绝地的寂灭魔域。
“主人,这便是东荒大概的格局了。”雷霄的声音透过神识传来,带着一丝凝重,“万莽林海、千山戈壁、烬土荒原、寂灭魔域。越往南,灵气越紊乱,环境越恶劣,盘踞的势力也越发混乱和强大,全是些无法无天、信奉绝对力量的凶徒。据说寂灭魔域里,甚至藏着从上古活到现在的老怪物。”
墨渊凝视着下方那片广袤而混乱的土地,沉吟片刻,对林穆凡道:“主人,此地法则混乱,弱肉强食,正邪难辨。我们既要寻找祖庭,又需应对暗处黑手,不妨未雨绸缪。您手中的天师铜钱可封锁虚空,缚灵天宝符能困缚元神,何不借此便利,在此地抓捕一些穷凶极恶、却又各有本事的妖兽或邪修,囚于太虚源衍府内,那座被您以‘镇灵塔’ 之名加持过的塔楼空间之中?”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一来,可审问情报,了解东荒暗处的势力与秘辛;二来,或可从中甄别,以契约之力收服部分,充作探路石或战力补充;三来,即便无用,以其凶煞之气充盈塔内,亦可磨砺塔身封印,或备日后炼器、炼丹之材。于此乱地,行此非常之事,正合其时。”
一旁的雷霄闻言,眼中顿时闪过兴奋的金芒,接口道:“墨渊大哥这主意妙!把那帮平日里作威作福、无法无天的家伙抓起来关着,看他们还怎么嚣张!嘿嘿,想想就有趣得紧!主人,这事交给我去办,保证专挑那些罪孽深重、看着就欠收拾的下手!”他话语间充满了跃跃欲试,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凶徒在镇灵塔中惊惶失措的模样。
林穆凡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扫过脚下那片光怪陆离、杀机与机遇并存的大地,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这东荒还真是又大又乱!乱!
这片浩瀚的土地上,强大的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篝火,星星点点,分散各处,彼此之间泾渭分明,甚至隐隐对抗。有妖气冲天的部落,有灵力晦涩的秘境,有煞气凝聚的险地……俨然是一副群雄割据,各自为王的混乱格局。没有统一的秩序,唯有力量是唯一的通行证。
“东荒果然与北冥截然不同。”墨渊感受着空气中活跃却混乱的灵气,沉声道。在这里,他水系至尊的气息虽依旧尊贵,却不再像在北冥那般具有天然的统治力。
林穆凡微微颔首,他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旺盛的火、金之气与这片天地间磅礴的木灵生机隐隐有些冲突,需要刻意收敛,否则就像黑夜中的明灯,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按照情报,万木祖庭位于东荒极北,那片最古老的森林深处。我们先向北行,找一处聚集点打听消息。”林穆凡做出决断。
雷霄收敛雷光,降低高度,沿着丛林边缘向北低空飞行。他们不敢轻易深入那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的原始丛林,那里是无数木系妖兽和未知存在的领地。
飞行不过半日,在一片瘴气弥漫的沼泽与丛林交界处,他们遭遇了东荒的“欢迎仪式”。
攻击并非来自妖兽,而是人——或者说,是一群披着粗糙皮甲、身上涂抹着诡异油彩、气息凶悍的修士。他们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直到发动攻击的刹那才显露出身形。
“外来者!留下坐骑和储物法器,饶你们不死!”为首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手持一柄淬着绿芒的骨斧,狞笑着喝道,身上散发着元婴初期的波动。他身后跟着十几名金丹期的同伴,眼神贪婪地盯着神骏的雷霄。
“劫道?”林穆凡眉头微挑。在东荒这种混乱之地,遇到这等角色实在再正常不过。
“找死!”雷霄眼中凶光一闪,他最恨别人将他视为可抢夺的坐骑。他甚至无需化出本体,只是凌空一爪拍出,一道凝练的金色雷爪便撕裂空气,带着嗤嗤作响的电光,抓向那刀疤壮汉。
“元婴后期妖兽?!”刀疤壮汉骇然失色,仓促间举起骨斧格挡。
“轰!”
雷爪与骨斧碰撞,绿色的毒芒瞬间被至阳雷霆净化,骨斧寸寸断裂。刀疤壮汉惨叫一声,吐血倒飞出去,浑身焦黑,显然受了重创。
其余劫修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四散奔逃,瞬间没入茂密的丛林或沼泽之中,消失不见。
雷霄还欲追击,却被林穆凡阻止:“穷寇莫追,初来乍到,不宜节外生枝。”
他目光扫过那片劫修出现的区域,神识敏锐地捕捉到几道隐匿在暗处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气息。显然,刚才短暂的交手,已经引起了某些“邻居”的注意。
“看来这东荒,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不太平。”墨渊淡淡道。
继续前行,他们终于在一处由三条浑浊河流交汇的三角洲地带,找到了一处规模不小的聚集地——三河集。
这里没有城墙,只有杂乱无章的木屋、石屋和帐篷混杂在一起,街道泥泞,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臭、药草以及各种妖兽材料混杂的怪异气味。形形色色的生灵穿梭其中:有体型魁梧、毛发浓密的熊妖;有眼神锐利、背着长弓的禽族;有浑身笼罩在斗篷里、气息阴冷的人族修士;甚至还有一些灵智已开、做着交易的精怪。
混乱、嘈杂,却又充满了一种野性的活力。
林穆凡三人收敛气息,走入集市,立刻引来了不少或明或暗的注视。他们虽然低调,但那不凡的气度与隐隐透出的威压,依旧与这混乱的集市格格不入。
在一家由巨大兽骨搭建的酒肆里,他们花费了几块不错的灵石,从一个喝得醉醺醺的、消息灵通的鼠妖口中,打听到了更多关于东荒和万木祖庭的信息。
“嘿嘿,几位爷是外来的吧?想找万木祖庭?”鼠妖眯着绿豆小眼,打着酒嗝,“那可是咱们东荒最大的传说咯!谁都听说过,可谁也没真正见过!那片老林子深处,邪门得很,进去的大能多了,能出来的没几个!”
“据说,祖庭里住着木灵长老,守护着天地间最古老的秘密和力量。他们偶尔会派出使者,在东荒挑选有缘的灵木或者天赋异禀的木族修士,带回祖庭。但使者神出鬼没,祖庭的位置更是飘忽不定,今天可能在这片山,明天就可能跑到那片海咯!没人知道确切位置!”
鼠妖压低了声音:“不过,最近北边不太平。好几个部落和地盘都传出了灵木枯萎、妖兽魔化的消息,邪门得很!大家都猜,是不是祖庭里面出了什么变故?要不然,那些使者怎么这么久没露面了?”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东荒的势力分布,北边主要是各大妖族部落和木灵族群的天下,南边则更荒凉混乱,被一些修炼邪功的魔修、流亡的凶徒以及适应了恶劣环境的沙族、石怪等占据,彼此之间征伐不断。
就在这时,酒肆外传来一阵喧哗。
“听说了吗?北边‘黑风岭’的熊霸部落,昨天被一伙外来人给端了!”
“真的假的?熊霸可是元婴后期的大妖!”
“千真万确!据说那伙外来人领头的是个用火的高手,一把火就把黑风岭烧成了白地!他们还扬言,要找到什么祖庭,把里面的宝贝都抢光!”
“嘶——!这么嚣张?这不是要跟整个北地的妖族为敌吗?”
“谁说不是呢!现在北边几个大部落都联合起来,发出悬赏,要捉拿这伙‘纵火魔’呢!”
酒肆内的议论声传入耳中,林穆凡与墨渊、雷霄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暗影尊主的人……动作好快!”林穆凡神识传音,语气冰冷。这栽赃嫁祸的手段,既拙劣又有效。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外来者”,尤其是身负火系能力的,在北地将举步维艰。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找到真正的祖庭使者,或者找到能证明我们清白的办法。”墨渊沉声道。
离开喧闹的酒肆,林穆凡站在三河集肮脏的街道上,望向北方那片郁郁葱葱、却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阴霾下的广袤森林。万木祖庭如同一个虚幻的泡影,知其存在,却无处寻觅。而暗处的黑手,已经张开了罗网。
“主人,接下来如何打算?”雷霄问道,眼中雷光隐现,对于被诬陷感到十分窝火。
林穆凡沉吟片刻,目光渐渐变得锐利:“既然有人冒充我们行事,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
“他们冒充火修肆虐,我们便专找那些被‘魔化’或出现异常的地方出手,以水系和木系(借助丹神通解决问题,展现与‘纵火魔’截然不同的力量。”
“同时,留意一切与祖庭使者可能相关的线索。那个鼠妖提到,祖庭使者会挑选有缘的灵木或木修……或许,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他回想起进入东荒时,青木族使者提到的“翡翠城”和“灵植坊”。
“我们先去北边最大的交易聚集地——翡翠城。那里龙蛇混杂,消息灵通,也是各路修士寻找珍稀灵植的地方。或许在那里,我们能找到关于祖庭使者,或者那些被魔化之地根源的线索。”
定下目标,三人不再停留,悄然离开三河集,再次踏上雷霄的背脊,化作一道低调的流光,沿着森林边缘,向着北方那座传闻中由巨大翡翠神木构筑的城市方向飞去。
东荒的混乱画卷,才刚刚在他们面前展开一角。寻找虚无缥缈的万木祖庭,破除暗影的污蔑,在这片群雄割据、危机四伏的土地上找到最后的木行本源……前路,注定布满荆棘。但林穆凡的眼中,唯有坚定与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