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没有回答，只是给了他一个“你只管做”的眼神。
猴子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但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NGA【黑魂传说考据与脑洞中心】的子版块。
这个版块，自从“攻略潮”之后，就成了【黑魂】玩家的大本营。
此刻，版面正被马天宇雇来的KoL带得乌烟瘴气。
首页飘着好几个标题耸人听闻的帖子。
【理性讨论，一个连故事都讲不明白的游戏，配称之为“艺术品”吗？】
【深度解析：为什么《苍穹之剑》的剧情代入感完爆《黑魂》？】
【通关玩家的失落：我征服了所有boss，却感觉自己玩了个寂寞。】
下面的回复，也大多是附和与困惑。
猴子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接下来的操作，无异于往这个炸药桶里扔第二个火把。
他颤抖着手，按照林默的指示，新建了一个帖子。
标题：【一个疑问】
内容：一张高清截图，画面是物品栏里的【残破布娃娃】。
下面附上了那段物品说明：【一个被撕扯过的陈旧布娃娃，里面塞满了散发着异味的干枯苔藓。据说，这是幽邃教堂的圣女们，在失去信仰后，唯一被允许拥有的慰藉之物。】
然后，在最下面，他打下了一个巨大的，鲜红的——
？
发帖人Id：【幻境工坊官方】。
点击，发送！
帖子发出去的一瞬间，猴子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他死死盯着屏幕，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果不其然，帖子发出去不到三十秒，刷新一下，下面就多出了几十条回复。
“？？？官方来炸鱼了？”
“啥意思啊？发个道具截图打个问号？嘲讽我们看不懂？”
“我操，这制作组是真的巨魔啊！先是‘请再勇敢一点’，现在又来‘你猜猜这是啥’？”
“有这功夫当谜语人，能不能出个剧情dLc解释一下世界观啊？cNm！”
“幻境工坊，我劝你别太嚣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去给《苍穹之剑》充钱？”
看着满屏的问号和谩骂，猴子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
玩脱了。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默哥这次是真的在玩火！
他绝望地靠在椅子上，已经开始思考提桶跑路后下一份工作找什么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关闭网页，眼不见为净的时候。
一条与众不同的回复，突兀地出现在了谩骂的洪流中。
发帖人Id，正是那个熟悉的“考古系的老狼”。
“等一下！兄弟们先别急着喷！”
“这个【残破布娃娃】，我记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是在物品栏里，是在游戏场景里！”
老狼的这条回复，像是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清水，瞬间让混乱的评论区停滞了一瞬。
很快，就有人回复他。
“哪里？我怎么没印象？”
“狼哥又发现了什么华点？”
“考古系的老狼”立刻跟上了一条回复。
“幽邃教堂！打boss‘幽邃主教群’之前，在一个有很多白色蛆人祈祷的房间里！”
“那个房间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坟包，上面就插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布娃娃！”
“我当时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场景装饰，根本没在意！”
这条回复一出，整个帖子的风向，开始发生微妙的转变。
“卧槽？真的假的？我现在就上线去看！”
“我靠，我想起来了！好像真有这么个地方！”
“所以呢？这说明了什么？”
“考古系的老狼”再次回复，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
“说明物品描述里的‘幽邃教堂的圣女’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这个布娃娃，可能就是某个圣女的陪葬品！”
“再结合说明里的‘失去信仰’和‘唯一的慰藉’，这信息量很大啊！”
“这些圣女为什么会失去信仰？她们的信仰是什么？是被谁埋葬在这里的？”
老狼一连串的灵魂拷问，瞬间把其他玩家的注意力，从“官方为什么当谜语人”，转移到了“这个布娃娃背后到底有什么故事”上。
仿佛是嫌火烧得不够旺，官方账号（猴子）在林默的示意下，默默地在老狼的这条回复下面，点了个赞。
这一个赞，简直是火上浇油！
“官方点赞了！说明狼哥的思路是对的！”
“我操！这游戏还能这么玩？跟解谜游戏一样！”
“这布娃娃里塞的是‘干枯苔藓’，我记得‘咒蚀大树’那个区域的怪，好像也掉苔藓类的道具！这之间有没有联系？”
“楼上的兄弟你提醒我了！幽邃教堂的那些蛆人，流出来的液体，跟咒蚀大树肚子里的很像！他们是不是同源的？”
“我的妈呀！你们都是列文虎克吗？”
“这已经不是玩游戏了，这是在考古啊！”
猴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仅仅十几分钟，帖子的画风就从“声讨官方”，变成了大型的“民间考据现场”。
那些之前还在抱怨“剧情看不懂”的玩家，此刻却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化身福尔摩斯，开始疯狂地在游戏里寻找与“布娃娃”和“幽邃教堂”相关的蛛丝马迹。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翻看自己物品栏里那些之前被忽略的道具说明。
【楔形石碎片】：用于强化武器的石块，据说源自最初的古龙。
【余火】：无火的灰烬才能使用的火焰余烬。能引发体内沉眠的力量，成为火的宿主。
【元素碎片】：强化元素瓶的碎片。据说是一位女神在离去时，流下的结晶眼泪。
每一段不起眼的文字，在今天，都被玩家们拿着放大镜，逐字逐句地分析。
“古龙是什么？跟薪王是什么关系？”
“火的宿主又是什么意思？我们烧了自己，然后呢？”
“女神是谁？她为什么流泪？她去了哪里？”
一个个问题被提出，然后，更多的人涌入游戏，试图在那个黑暗压抑的世界里，找到答案。
猴子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发干。
他扭头看向林默，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默哥……这……这就成了？”
林默笑了笑，气定神闲地喝了口水。
“这才哪到哪。”
“我只是把鱼钩扔下去了而已。”
“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呢。”
他示意猴子继续。
“别停。今天的主题是‘幽邃教堂’。”
“把这个也发出去。”
林默递过来第二张截图。
那是一个怪物的图鉴——【蛆人】。
下面的说明文字是：【曾是圣职人员，因无法抵挡来自幽邃的低语，身体最终被侵占，化为了可悲的温床。但他们似乎仍在执行着某种古老的仪式。】
猴子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他立刻又开了一个新帖子。
标题：【它们，在低语什么？】
内容：【蛆人】的截图和说明。
以及，那个标志性的，巨大的，鲜红的——
？
这个帖子一发出去，社区彻底爆炸了！
如果说【残破布娃娃】只是一个引子，那【蛆人】的帖子，就直接将“幽邃教堂”这条故事线的神秘感，推向了高潮！
“我操！圣职人员变的？！”
“温床？什么的温床？是那个boss‘幽邃主教群’吗？”
“不对！主教群打完之后，会出来一个叫‘大主教麦克唐纳’的灵魂，他的灵魂可以换一个叫‘幽邃灵魂’的法术，那个法术的说明是：【追索沉淀于幽邃深处的，人性的残渣。】”
“人性！我懂了！幽邃侵蚀的是人性！”
“那个布娃娃是圣女的慰藉，说明圣女也在抵抗这种侵蚀！她们可能就是因为抵抗不了，才‘失去信仰’的！”
“我日！这剧情……细思极恐啊！”
玩家们的讨论热情被彻底点燃。
NGA的服务器甚至因为瞬间访问量过大，出现了短暂的卡顿。
猴子刷新着页面，看着那些曾经用来谩骂和抱怨的版面，此刻被一条条充满了求知欲和探索精神的考据帖所占领，他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群被【黑魂】的难度筛选出来的玩家，是怎样的一群人。
他们不畏惧挑战，他们拥有极强的探索欲，他们享受通过自己努力获得回报的过程。
无论是战胜一个强大的boss，还是……揭开一个隐藏在世界深处的秘密。
这种快乐，是共通的。
就在这时，一个之前在帖子里疯狂攻击【黑魂】“没剧情”的KoL，灰溜溜地删掉了自己的文章。
然后，他转发了“考古系的老狼”那篇关于“幽邃教堂”的初步分析帖，并附上了一句评论。
“我收回我之前的话。我错了。这款游戏的剧情，不是没有，而是……深不见底。”
“我现在就上线，我要去当一名光荣的‘考古学家’了！”
猴子看到这条评论，咧开嘴笑了。
他转过头，想对林默说些什么。
却看到林默正和苏轻语站在一起，指着屏幕上的另一张原画。
那上面，画着一个巨大的王座，以及一个蜷缩在王座旁，身形佝偻的矮小身影。
林默轻声对苏轻语说。
“下一个，该轮到‘传火祭祀场’了。”
“就从这位‘灰心哥’开始吧。”
猴子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默哥，明天发这个？”
林默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
“这个，留给他们自己去发现。”
“你明天，发这个。”
林默从一堆废稿里，抽出了一张毫不起眼的武器设计图。
【断掉的直剑】。
这是游戏开局时，玩家手里那把最垃圾、最没用的初始武器。
猴子一脸不解。
“发这个干嘛？这破剑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