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是他。
那个用手术刀剖析他们作品的男人，也用最快的速度撕开了他们设下的所有谜题。
仿佛一场跨越了网络的无声剑术对决。
你来我往，棋逢对手。
“其他人呢？”林默问道。
“陆续有人通过了，”陈阳指着屏幕上的列表，“‘考古系的老狼’、‘显微镜下看游戏’……都在我们筛选的十人名单里。他们的答案，不仅正确，而且……充满了惊喜。”
他点开了“考古系的老狼”关于第十题的回答。
洋洋洒洒，近千字。
从普罗米修斯盗火的神话，到尼采“上帝已死”的哲学思辨，再到对“熵增定律”的物理学猜想。
他将“灰烬”与“火”的关系，解读为一种在宇宙热寂的大背景下，个体意志对抗虚无的悲剧性抗争。
“我操……”猴子凑过来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傻了，“这他妈是玩家？这他马的是中科院的院士吧？玩个游戏而已，要不要上升到宇宙终极奥义的高度啊？”
苏轻语看着那段文字，清冷的眼眸中却泛起了异样的光彩。
她感觉，自己的画，那些没有生命的角色和场景，在这些文字的映衬下，仿佛真的被注入了灵魂。
林默满意地点了点头。
“给他们发最终邀请函吧。”
“告诉他们，三天后，在Jc市，有人在等待着‘灰烬’的到来。”
“机票和酒店，我们全包。”
最终的邀请函，通过加密邮件，发送到了十位“魂学家”的邮箱中。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一张从Jc市飞往他们所在城市的头等舱机票订单。
以及一个酒店地址和一个时间。
【三天后，下午两点，酒店大堂，静候。】
署名，依旧是那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Id。
——黑魂说书人。
……
三天后。
Jc市，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大堂。
十个神情各异，但眼中都带着一丝同样忐忑与激动的人，聚集在了这里。
他们，就是从Z国各地被召唤而来的十位顶级“魂学家”。
只是，当他们互相看到对方的庐山真面目时，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在网络上，他们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大神”。
现实中……
那个Id叫“考古系的老狼”，被无数人尊称为“狼教授”的男人，竟然是个戴着厚厚啤酒瓶底眼镜，头发乱糟糟，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在读博士生。
那个Id叫“显微镜下看游戏”，以像素级分析能力着称的细节帝，是个穿着格子衫，抱着个笔记本电脑，神情有些怯懦的程序员小哥。
更离谱的是，那个在论坛里，用最细腻的笔触写防火女同人小说的“防火女的裙摆”，竟然是一个身高一米九，体重两百斤，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
当他用夹子音羞涩地和大家打招呼时，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猴子和陈阳，正躲在不远处的大堂吧里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我操，我裂开了。”猴子端着咖啡，手都在抖，“这就是咱们的‘精英玩家’？这他妈是哪个精神病院组团出来放风的吧？那个写防火女的壮汉，他刚才是不是对我抛媚眼了？我感觉我受到了精神污染！”
陈阳则冷静得多，他正在飞快地将这些人的现实形象和他们的网络Id进行数据匹配。
“形象与网络人格存在巨大反差，这很正常。”
“关键是，我们的‘恶客’到了吗？”
他的目光在大堂里扫视着。
很快，他锁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坐在角落沙发里，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地交头接耳。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喝着一杯黑咖啡，眼神锐利而平静，带着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审视气场。
他的面前，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只有一本翻开的关于建筑结构学的德文原版书籍。
“是他。”陈阳笃定地说道。
“老炮”。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停在了酒店门口。
车门打开，林默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也落在了那个中年男人身上，微微一笑。
随后，他走向人群，平静地开口。
“让各位久等了。”
“我是，‘黑魂说书人’。”
轰！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看起来比他们中大多数人还要年轻的青年身上。
这就是那个一手缔造了“魂学”的神秘的说书人？
短暂的震惊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激动！
“我操！说书人大大！我是你的铁粉啊！”
“大大，能给我签个名吗？就签在我这件‘赞美太阳’的t恤上！”
“大大，我们什么时候能看到游戏？！”
面对众人的狂热，林默只是平静地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我知道，各位有很多问题。”
“但在这里，我无法回答。”
“请跟我来。你们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那里’。”
他转身，走向商务车。
众人怀着激动的心情，鱼贯而入。
只有那个叫“老炮”的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地合上书，最后一个跟了上去。
商务车一路向着市郊的工业区驶去。
车里的气氛，从最初的兴奋渐渐变得有些疑惑。
道路越来越偏僻。
窗外的景象，从高楼大厦变成了破旧的厂房和荒芜的野地。
“那个……说书人大大，”格子衫程序员小哥有些不安地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感觉有点像电影里被拉去噶腰子的情节？”
林默闭着眼，没有回答。
开车的猴子从后视镜里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嘿嘿一笑。
“兄弟，别怕。我们不噶腰子，我们一般都是直接噶命。”
车里瞬间鸦雀无声。
终于，商务车在一个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几十年的巨大工厂门口停了下来。
锈迹斑斑的大门，墙壁上布满了涂鸦和青苔。
“到了。”林默睁开眼说道。
众人下车，看着眼前这片宛如末日废土般的景象，集体石化了。
这就是……缔造了那个宏大、黑暗、史诗般世界的，幻境工坊？
这他妈不是幻境工坊，这是废品回收站啊！
说好的神殿呢？
这神殿也太赛博朋克了点吧！
林默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带着他们走进了那个属于他们的世界。
穿过堆满杂物的走廊，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巨大空间。
十几台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代码和精美的模型。
苏轻语、胖子以及团队的其他成员早已等候在那里。
当看到这十位“天选之人”时，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复杂而热情的笑容。
“欢迎来到，幻境工坊。”林默张开双臂，仿佛一个国王在展示他的王国。
然而，在开始“朝圣”之前，还有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程序。
陈阳面无表情地走了上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沓厚厚的，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油墨温热的文件。
“在各位开始体验游戏之前，需要先签署这份保密协议。”
他将文件分发给每一个人。
众人接过，只看了一眼，就集体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份协议的标题就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幻境守门人”终极保密与灵魂绑定协议】
下面的条款，更是离谱到了极点。
【甲方：幻境工坊】
【乙方：协议签署者（以下简称“守门人”】
【第一条：守门人在此承诺，自签署本协议起，至甲方游戏【黑魂】及其所有dLc内容发售满十年后，不得以任何形式（包括但不限于口头、书面、托梦、脑电波交流等），向除甲方核心成员外的任何第三方，泄露本次测试的任何内容。】
“托梦和脑电波交流是什么鬼啊！”彪形大汉忍不住吐槽。
【第二条：若违反第一条，守门人需向甲方支付高达一千万Z国币的违约金，并自愿放弃对甲方的一切法律追索权利。】
【第三条：除经济赔偿外，守门人还需接受以下精神层面的惩罚：A.未来十年内，玩所有游戏，出门必掉线，打boss必卡顿。b.购买的所有电子产品，保修期一过，立刻损坏。c.在NGA论坛的所有账号，将被永久封禁，Ip地址列入黑名单。】
……
【第十条：本协议最终解释权，归甲方所有。签署本协议，即代表乙方自愿将自己的游戏之魂，抵押给甲方。若有背叛，灵魂将永坠深渊，不得超生。】
整个工作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份堪称“魔鬼契约”的协议给震住了。
这哪里是保密协议？
这他妈是卖身契！还是连灵魂一起卖的那种！
“那个……陈哥是吧？”格子衫程序员小哥战战兢兢地问道，“这协议……是认真的吗？”
陈阳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
“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并且，具有完全的法律效力。”
所有人都犹豫了。
他们热爱这个游戏，但……还没到可以出卖灵魂的程度。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而带着一丝嘲讽的声音响起。
“花里胡哨。”
只见那个叫“老炮”的中年男人，连看都没多看协议几眼，直接拿起笔，在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将协议扔回到桌上，目光直视着林默。
“少整这些没用的。游戏要是做得不行，不用你诅咒，我自己第一个就把这里给砸了。”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那十台已经准备就绪的电脑，屏幕上正缓缓浮现出两个充满了哥特式美感的猩红大字。
【bLAcK SoUL】
“地狱？”他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我年轻的时候也造过几个‘地狱’。”
“让我看看，你们这个够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