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能给我们的世界，注入灵魂的人。”
林默盯着屏幕上那个灰色的、几乎从不发帖的Id，淡淡地回答。
在前世，苏轻语这个名字，就是艺术的代名词。
她为《黑魂》系列所做的美术设定，被无数玩家奉为神旨，甚至被世界顶级的艺术馆收藏。
她用画笔，构建了一个让无数玩家沉沦的，充满悲剧美学的宏伟世界。
而现在，她还只是一个在江城美院里，无人知晓，孤芳自赏的天才。
一个极度鄙视商业游戏，追求纯粹艺术表达的“异类”。
林默知道，想打动这样的人，光靠钱，是行不通的。
甚至，可能会适得其反。
“先不管她。”
林默关掉了论坛页面。
“当务之急，是把完整版做出来。”
“我们没有钱请顶级美术，那就用最聪明的方法，扬长避短。”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606宿舍再次进入了高速运转状态。
林默没有追求什么复杂的光影和逼真的材质。
他为《植物大战僵尸》定下的美术基调，是“干净、可爱、高饱和度”。
他让有一点美术基础的猴子，负责把所有植物和僵尸的形象，重新绘制一遍。
要求只有一个：去掉所有复杂的线条，用最简单、最圆润的色块，去表现角色的特征。
“记住，我们要的是符号化的记忆点。”
林默指着屏幕上一个新画的僵尸。
“看到路障，就知道它更抗揍。”
“看到铁桶，就知道它是精英怪。”
“我们要在0.1秒内，让玩家清晰地识别出每一个单位的功能。”
这是一种极其讨巧，且效果拔群的美术风格。
它不仅极大地降低了开发成本和周期，还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类似美式卡通的拙朴美感。
在搞定美术的同时，游戏的定价模式，也引发了激烈的讨论。
“我觉得，还是免费下载，内置广告吧？”
猴子提出了最稳妥的方案，毕竟《羊了个羊》的成功还历历在幕。
“靠广告收入，细水长流。”
陈阳则摇了摇头。
“不，《植物大战僵尸》的玩家留存率和游戏时长，远超《羊了个羊》。”
“我建议采用‘买断制’。定一个合理的价格，一次性付费，永久畅玩。”
“这有利于我们塑造‘精品游戏’的品牌形象。”
胖子挠了挠头：“买断？万一玩家不买账怎么办？那我们可就一分钱都赚不到了。”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了林默。
林默沉思了片刻，做出了最终决定。
“买断制。”
“就定6块钱。”
“一顿早餐的钱，让玩家可以不受任何广告打扰，完整地体验我们创造的乐趣。”
“我相信，玩家会用自己的钱包，为真正的‘好玩’投票。”
“另外，”他补充道，“我们可以在后期，加入一些不影响平衡的，纯外观的付费内容。比如，给你的向日葵戴个墨镜，或者给你的豌豆射手换个颜色。”
“这叫皮肤。是为那些深度喜爱我们游戏，并且愿意为此额外付费的玩家，准备的一点小礼物。”
6块钱买断，加少量外观内购。
这个在后世已经司空见惯的商业模式，在此刻，却显得如此超前和“良心”。
一切准备就绪。
2010年，夏末。
《植物大战僵尸》正式版，在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独立游戏平台上，悄然上架。
没有宣发，没有广告。
唯一的宣传，就是那些在demo时期，就已经被彻底征服的核心玩家们，在各个游戏社群里的奔走相告。
“pvZ出正式版了！只要6块钱！”
“兄弟们冲啊！独狼大神业界良心！”
“6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买到一个让你玩上一下午的快乐！”
口碑，发酵了。
销量，爆炸了。
后台的销售数据，像坐上了火箭，疯狂地向上飙升。
一千份……五千份……一万份……
仅仅一天时间，销售额就突破了六位数！
而且，这还只是开始。
那些被6块钱的低门槛吸引进来的路人玩家，在体验到游戏那无与伦比的魔力后，又自发地成为了新的“自来水”，向身边的朋友疯狂安利。
一传十，十传百。
《植物大战僵尸》，以一种与《羊了个羊》截然不同，但同样势不可挡的方式，火遍了全网。
如果说，《羊了个羊》的火，是利用人性弱点引爆的虚火。
那么，《植物大战僵尸》的火，就是靠着绝对过硬的产品力，烧起来的熊熊烈火。
它彻底奠定了“独狼”在玩家心中的地位。
那个曾经被污蔑为“小偷”和“骗子”的Id，如今，已经成了“创新”和“品质”的代名词。
一周后。
江城工商管理局的门口。
林默带着他的三个室友，拿到了一个崭新的营业执照。
执照上，“公司名称”一栏，赫然写着四个字：
幻境工坊。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猴子不解地问。
林默看着执照上的四个字，眼神悠远。
“因为我们以后要做的，不仅仅是游戏。”
“而是一个个，能让玩家沉浸其中，暂时忘却现实的……梦境。”
胖子和猴子听得云里雾里，但陈阳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有了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干净、且数额巨大的启动资金。
一切，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但林默的心里，却始终有一个疙瘩。
pvZ的成功，并没有让他感到满足。
他知道，现在这个版本的美术，只是一个“够用”的妥协品。
它很可爱，很成功。
但它没有“灵魂”。
他需要苏轻语。
他尝试过通过美院论坛的私信联系她，但所有信息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这个孤高的天才，仿佛活在另一个次元。
就在林默准备采取更直接的行动，比如去美院“蹲点”时，陈阳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A4纸，神色古怪地冲进了宿舍。
“林默，你快看！”
“那个‘轻语’……她发新帖了！”
林默一把夺过那张纸。
那是“轻语”发表在美院论坛上的一篇帖子，标题是【论商业美术的堕落——从天穹娱乐的《魔域之光》谈起】。
帖子里，她用最尖酸刻薄的语言，将天穹那款S级大作的美术，从角色设计到场景构建，批得一文不值。
“毫无想象力的堆砌，充满了廉价的塑料质感。”
“除了金光闪闪，就是大翅膀，仿佛生怕玩家不知道这游戏很花钱。”
“这是对‘美术’这个词语的终极侮辱。”
林默飞快地扫过这些熟悉的，带着苏轻语独特风格的毒舌评论，目光最终落在了帖子的最后一段。
那一段，并没有在谈天穹。
“……与之相比，近期那款名为《植物大战僵尸》的小游戏，其美术虽显业余稚嫩，却处处透着制作者的巧思与灵气，那份拙朴中的可爱，反而比那些工业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垃圾，多了百倍的‘灵魂’。”
“只可惜，它的制作者，似乎也仅仅满足于‘够用’和‘讨巧’的层面了。”
“终究，也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林默看着最后那句“沧海一粟罢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的笑容。
他抬起头，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战火。
胖子担忧地问：“老二，她这是在鄙视我们啊？说我们只是‘够用’？”
林默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不。”
“她不是在鄙视我。”
“她是在向我发起挑战。”
他站起身，披上外套，眼神锐利如刀。
“她觉得我满足于此？”
“她以为，这就是我的全部实力了？”
“走，我们去会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