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如同听雨轩外那悄然爬满廊架的葡萄藤,不经意间,已是绿荫初成。林静姝穿越至此,竟已近一年半的光景。春夏之交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带着泥土的温润、花草的芬芳,以及一种万物勃发的生命力。
这日午后,墨竹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喜悦,捧着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碟,来到了书房。碟子里,是十几颗鲜红欲滴、饱满圆润的果实,上面还挂着些许清澈的水珠,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
“小姐,您之前给的‘玉露莓’种子,小人在小暖房里试着种了些,没想到长势极好,这头一茬果儿,竟真的结出来了!您尝尝?”墨竹的声音里带着园丁见到收获时特有的自豪与期待。
“玉露莓”,这是静姝为空间里那种优化过的草莓品种随口取的名字。她接过瓷碟,目光落在那些果实上。它们比她记忆中的古代草莓要大上一圈,颜色是极为纯粹、均匀的深红,表面密密麻麻地镶嵌着细小的种子,如同点缀其上的金粉,散发着一种近乎霸道的、混合着浓郁果甜与清新草木的香气。
她拈起一颗,指尖能感受到果实紧实而富有弹性的质感。轻轻放入口中,贝齿微合。
下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味觉体验在口腔中炸开。
果肉几乎是入口即化,充沛的汁水瞬间充盈,那甜味并非腻人的蜜糖感,而是清冽、纯粹、带着恰到好处的酸度作为衬托,层次分明,瞬间激活了所有的味蕾。浓郁的草莓香气如同实质,从口腔直冲鼻腔,甚至仿佛能感受到那香气在脑海中勾勒出阳光、雨露与肥沃土壤交织的画面。更奇妙的是,吞咽下去后,喉间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类似花蜜般的回甘,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被灵泉浸润过的清凉感,让人忍不住想立刻再品尝第二颗。
这滋味……远超她在此世品尝过的任何水果,甚至比前世那些精心培育的顶级品种,在风味和口感的纯粹度上,还要更胜一筹。空间出产,配合墨竹精心照料的、偶尔也偷偷用稀释灵泉浇灌的土壤,果然不凡。
静姝一连吃了三颗,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她看着盘中剩下的那些红艳艳的果实,心中被这极致的味觉享受所充盈,但与此同时,一个更加清晰、更加明亮的念头,如同被这草莓的甜香所催发,骤然闪现。
这不仅仅是满足口腹之欲的珍品。
听雨轩,如今已有了自产的顶级食材,有了紫苏那样对食材和味道有着极高天赋、且忠心不二的厨娘,更有了父亲那道“一切用度优先”的加冕命令作为后勤保障……
那么,为何不将这种优势,发挥到极致?
美食,自古以来便不仅仅是果腹之物。它可以是情感的纽带,可以是身份的象征,甚至可以是一种无形却强大的“软实力”。它能抚慰人心,能拉近距离,能在觥筹交错间,达成许多言语难以企及的效果。
对于她这个社恐而言,亲自出面交际是不可能的。但若是通过美食呢?若是通过这独一无二、外界难寻的滋味呢?
一个清晰的计划,在她脑海中迅速勾勒出轮廓。
她压下心头的波澜,对墨竹赞许地点点头:“味道极好,辛苦你了。这批‘玉露莓’先紧着内院,剩下的,你看着分给外院辛苦的大家尝尝鲜。暖房那里,可以适当扩大种植。”
墨竹闻言,脸上笑开了花,连忙应下:“是,小姐!这‘玉露莓’长得快,挂果也多,小人定会好生照看!”
待墨竹退下,静姝又拈起一颗草莓,仔细端详了片刻,随即吩咐道:“白芷,去请紫苏过来。”
不过片刻,紫苏便脚步轻快地来了。她穿着一身干净的藕荷色厨娘衣裙,头发利落地挽起,身上还带着一丝刚刚试做新点心留下的、暖融融的甜香。
“小姐,您找我?”紫苏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对厨艺无限的热情。
静姝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手中那颗鲜红饱满的草莓递了过去。
紫苏有些疑惑地接过,作为厨娘,她对食材有着本能的敏感。这颗草莓的品相和香气,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小姐,这是……?”
“尝尝看。”静姝示意道。
紫苏依言,小心地咬了一口。下一刻,她的眼睛猛地瞪圆了,脸上瞬间浮现出极度惊艳和不可置信的神情。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细细品味着那在口中爆开的汁水和极致风味,好半晌,才激动地看向静姝,声音都带着颤音:“小姐!这、这是什么果子?奴婢从未尝过如此滋味!这甜香,这汁水,这回味……简直、简直是仙果也不为过!”
静姝看着她的反应,心中满意,这才缓缓开口道:“这是‘玉露莓’,是……母亲当年留下的珍稀种子所结。近日我整理母亲遗物,发现了几册她留下的饮食手札,里面记载了不少她年轻时游历各地搜集或自创的食谱、点心方子,还有许多关于食材搭配、味道调和的独到见解。”
她再次祭出了“母亲遗泽”这个屡试不爽的借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怀念与坚定。
“母亲去得早,许多味道,于我而言已模糊。但看到这些手札,总想着,若能将其中的一些滋味复原出来,或许……也是一种念想。”她看向紫苏,目光中带着期许,“紫苏,你在厨艺上有天赋,心思也巧。我想将这‘复原记忆中的味道’之事,托付于你。我们便以此为基础,开启一个‘听雨轩美食研发计划’,你可愿意?”
紫苏听着小姐的话,看着手中那半颗诱人的草莓,再联想到那神秘而珍贵的“夫人手札”,整个人激动得脸颊绯红。这对于痴迷厨艺的她而言,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机会!不仅能接触到前所未见的顶级食材,还能研习夫人留下的秘方,这、这……
“愿意!奴婢一万个愿意!”紫苏连忙福身,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小姐信任奴婢,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奴婢,奴婢定当竭尽全力,研习夫人手札,用好听雨轩的每一份食材,定要做出配得上这些食材、能让小姐满意的味道来!”
“很好。”静姝颔首,开始为这个计划定下基调,“有几件事,你需谨记。”
“第一,我们所用之食材,多为听雨轩特供。无论是这‘玉露莓’,还是日后可能用到的其他蔬果、香料,许多都外界难寻,或是品质远胜寻常。这是我们美食独一无二的根基,你需善用,也要懂得珍惜。”
“第二,味道追求极致,但外形需雅致,分量宜精巧,符合……嗯,静养之人的需求。”她暗示点心的份量要小,适合独自品尝或少量馈赠。
“第三,所有研发过程、配方,皆属听雨轩机密,不得外传。”
紫苏将每一条都认真记下,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奴婢明白!定会守口如瓶,用心钻研!”
看着紫苏如同被注入了全新灵魂、跃跃欲试离开的背影,林静姝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听雨轩美食研发计划”正式启动。这不仅是满足她自己的口腹之欲,更是她构建“软实力”的第一步。
而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目标,已然在她心中锁定——父亲,林承泽。
那位给予她绝对庇护与支持的铁血侯爷,同样也有着口腹之欲。若能让他习惯了听雨轩出品的、独一无二的美味,让他将来到这里品尝美食、放松身心,视为一种不可或缺的享受……
那么,这根由美食编织而成的、温暖而无形的纽带,将会把她和父亲绑定得更加紧密。让他更“离不开”听雨轩,更下意识地维护这片能带给他极致愉悦的净土。
这,便是这颗小小草莓,所带来的巨大启示。她的咸鱼生活,在物质与精神达到圆满之后,开始向着更深远的影响力,悄然迈出了第一步。而这一步,充满了令人期待的、甜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