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萧佑被这阵仗吓得脸色发白,眼眶泛红,他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萧玦,声音带着哭腔:“皇叔……这……这是真的吗?清灵先生……她真的是女子,还通敌叛国?”
萧玦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尖触到小皇帝微凉的龙袍,示意他安心。随即他缓步上前,玄色四爪蟒服的衣摆扫过金砖地面,带出一阵细微的风声,殿内的喧嚣竟瞬间平息了大半。他目光冷冽地扫过荣显,沉声道:“荣尚书此言,未免太过荒谬。”
荣显立刻抬眼,嘴角的讥讽更甚:“摄政王莫不是要为这女子徇私?其女扮男装已是满城皆知,昨日王府侍卫酒后失言,早已传遍京城街巷;如今臣又有残信为证,难不成摄政王还要说,这都是臣等凭空捏造?”
“云清灵女扮男装,实为自保,何来‘欺瞒朝野’之说?”萧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蟒服上的四爪蟒纹似在晨光下微微张合,“她本是青竹村一介布衣,父母怕自己死后,留下她一人被村里“吃绝户”,才让她自幼束发扮作男子。试想一下,如果有选择,哪位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从小穿男装,学男孩子装扮。后来青竹村遭逢大旱,县太爷又加征三倍赋税,村民走投无路,她作为村正,不得已才持臣早年留下的信物入京求助。这些事,青竹村百姓均可作证,臣亦已派人核实,绝非虚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众臣,声音陡然拔高,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至于荣尚书口中的‘残信’,臣倒要问问,这字迹模糊、语句不通的绢帛,何以证明是云清灵所写?何以证明与北狄有关?云清灵入府半年,所献轻徭薄赋之策,解了数万流民的饥寒;所定整顿吏治之法,清了户部积压半年的冤账;所推军屯改良之术,让京郊军粮储备足足翻了一倍!她从未借身份谋半分私利,从未因性别碍半分公事,反而处处为百姓着想,为大雍江山谋划,何来‘大逆不道’‘通敌叛国’?”
萧玦抬手,指向队列左侧的几位寒门官员:“李御史、王侍郎,你们皆是新政的参与者,云清灵所献之策,所做之事,你们最是清楚。她是否有不臣之心,你们不妨说说看。”
李御史出身寒门,因新政得以提拔,闻言立刻出列,躬身道:“陛下,摄政王所言句句属实。云先生虽行事低调,却心怀天下。上月黄河沿岸流民作乱,正是云先生提出‘以工代赈’之策,既安抚了流民,又修缮了河堤,避免了更大的灾祸。此等为国为民之人,断不可能通敌叛国!”
王侍郎亦随之出列,附和道:“陛下,云先生之才,远超常人。臣曾与她商议吏治改革,她提出‘简政令、轻刑罚’,恰合《道德经》‘无为而治’之理,推行半年来,各地冤案锐减,百姓安居乐业。此等贤才,若因性别与伪造的证据便治罪,实乃国之损失!”
荣显见状,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冷哼道:“李御史、王侍郎皆是摄政王提拔之人,自然为他说话,不足为信!”
“荣尚书此言差矣!”吏部尚书李敬之终于忍不住出列,他捋着花白的胡须,沉声道,“老臣与摄政王并无交情,甚至曾因新政推行过快而与摄政王有过争执。但老臣不得不说,云先生的才学与品行,老臣看在眼里。上月商议河工款项时,云先生当众指出户部账目漏洞,恰好与荣尚书分管的户部相关,想来是因此得罪了荣尚书,才遭此构陷吧?”
李敬之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殿内众人心中。荣显分管户部,账目混乱、贪墨成风本就是公开的秘密,只是无人敢当众点破。如今李敬之开口,众臣顿时恍然大悟,看向荣显的目光多了几分质疑。
荣显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他强作镇定道:“李尚书休要血口喷人!臣只是为国分忧,绝无私人恩怨!”
“祖宗法度定的是‘贤才治国’,而非‘男子治国’!”萧玦寸步不让,目光如炬,蟒服的玉带扣在晨光下泛着冷光,“《道德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无分亲疏,圣人治国亦不应有性别之见,唯才是举,方能国泰民安。若仅凭女子之身便要治罪,那上古有女娲补天、商有妇好挂帅,难不成皆是大逆不道?再者,臣摄政以来,唯才是举,不问出身,不问性别。云清灵有济世之才,便该得其位、展其能。若因性别而埋没贤才,那这朝堂法度,岂非成了禁锢江山的枷锁?”
“强词夺理!”屏风后的荣氏终于按捺不住,声音陡然拔高,屏风的菱格纹因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显露出她微怒的面容。她猛地站起身,凤袍的裙摆扫过椅侧的铜炉,火星四溅,“萧玦!你身为辅政大臣,身着先帝亲赐的四爪蟒服,当以大局为重!这女子身份诡秘,又刻意隐瞒行迹,难保不是敌国奸细!今日你若纵容此风,日后女子皆效仿其混迹朝堂,朝野岂非要乱了套?”
她话锋陡然一转,目光死死盯着龙椅旁的萧玦,语气带着几分诛心的意味:“更何况,你自先帝托孤以来,便总揽朝政,如今更是为了一个女子,公然与朝堂法度作对,与荣氏为敌。哀家倒要问问你,你这般维护她,究竟是为了所谓的‘贤才’,还是为了一己私情,妄图借她之手,彻底把持朝政,将陛下彻底架空?”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落针可闻。檀香袅袅,铜铃轻响,却更显寂静。
荣氏的心思,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她早就觊觎辅政之权,一心想借太后身份干预朝政,将小皇帝当作掌中傀儡。只是萧玦手握京畿三营兵权,又深得民心,她才迟迟未能得逞。如今借着云清灵的事,竟直接将矛头指向萧玦的辅政之心,显然是想借机煽动众臣,将他拉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