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墙外的灰紫光越来越强。陈陌靠在断壁边缘，左手按住李晚秋的肩膀，不让她往前。她的背包烫得吓人，整块地图像是要烧穿布料。他盯着她鞋面那条红线，颜色已经黑了，像干涸的血迹渗进皮革。
“别动。”他说。
话音未落，地面猛地一震。
不是震动，是撕裂。地砖从中间炸开，裂缝呈放射状蔓延，每一条都透出旋转的灰光。那些光不是静止的，它们在流动，在拼凑某种结构。陈陌立刻闭眼，启动规则之眼。
视野里全是乱码。原本能看清的规则轨迹全部扭曲，符号断裂重组，有些直接翻转含义。一条写着“禁止触碰”的红字，瞬间变成“必须接触”，下一秒又碎成粉末。空气中漂浮的禁忌文字开始互相吞噬，大吞小，强压弱，形成新的聚合体。
这不是紊乱。
是进化。
他睁眼，刚想喊撤，却发现李晚秋的身体已经离地。
一道螺旋气流从天而降，裹住她整个人往上拉。她没挣扎，只是回头看了陈陌一眼。那一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确认——像是终于等到了该来的东西。
“李晚秋！”他扑过去。
手刚伸出，胸口就撞上一层无形壁垒。力道极大，把他整个人弹飞三米远。后背砸在碎石堆上，冲锋衣袖口撕裂，左臂擦过一块带棱的石片，皮肉翻开，血立刻涌出来。
他咬牙爬起，再看时，李晚秋已经升到半空。她的背包燃烧起来，火焰是灰紫色的，没有温度，只有光。地图在火中化为灰烬，最后一瞬，那些灰烬组成一个符号，一闪即灭。
然后她消失了。被卷入云层中的符号漩涡，连影子都没留下。
“张铎！”陈陌转向身后。
老刑警正站在裂缝边缘，铁棍横在胸前。他抬头看着天空，云层旋转的速度更快了，里面的符号已经落地一半，贴在建筑表面像活物一样蠕动。
“这不对。”他说，“规则不该有主动意识。”
话音落下，他脚下的地砖突然塌陷。不是碎裂，是打开。一条光缝从地下升起，笔直向上，将他整个人吞没。铁棍脱手飞出，落在陈陌脚边。张铎最后的动作是回头，嘴唇动了一下，但声音被切断了。
下一秒，光缝闭合，地面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甲冲向石墙，想抓住凸起的边缘。他的手指抠进砖缝，身体悬在半空，另一只手朝陈陌伸过来。“拉我一把！”
陈陌冲上去。
可就在他即将碰到甲的瞬间，整面墙开始崩解。砖块不是掉落，而是化成粉末，顺着风向上飘。甲的手抓不住任何东西，整个人被卷入风眼。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表情凝固在脸上，然后消失。
乙站在通道中央，手里还拿着标记钉。屏幕早就黑了，但她一直没放下。她看到一片符号碎片落在五米外，地面立刻浮现文字：“说出真名者，记忆归零。”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
接着，一道横向波纹扫过。那不是风，也不是光，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冲击。它贴着地面推进，所过之处，空气出现短暂的透明断层。
波纹击中乙的瞬间，她身体顿住。
不动了。
不是昏迷，不是死亡，是静止。她的眼睛睁着，胸口有起伏，但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三秒后，她的轮廓开始变淡，皮肤、衣服、头发，一层层透明化，像信号不良的画面逐帧消失。
最后一点影像定格在她抬起的手上。那只手朝着陈陌的方向，指尖微微弯曲，像是还想说什么。
然后没了。
风更大了。
规则碎片像刀片一样在空中飞舞，划过墙壁留下深痕，擦过地面打出火花。陈陌蹲下身，捡起张铎掉落的铁棍。棍身冰冷，末端有一道刻痕，是他之前留下的记号。
他握紧。
站起来。
四周没人了。
刚才还站在一起的五个人，现在只剩他一个。石墙塌了大半，通道变形，原本笔直的路径被扭曲成弧形，地面裂缝交错，像一张正在编织的网。
他闭眼，再次启动规则之眼。
视野中，所有人体轮廓都被灰紫符号覆盖，分不清谁是谁。他试图追溯李晚秋离开时的轨迹，却发现她的规则印记已经断裂，像是被某种更高层级的存在抹除。
他转而寻找张铎。铁棍上有残留的气息，但追踪线只延伸了两米就中断了。地下涌出的符文缠绕过的地方，一切痕迹都被清洗。
甲和乙更不用说。一个被风眼吞噬，一个被规则删除。他们的存在本身可能已经被系统否定。
风暴还在加剧。
头顶的云层完全变成了符号漩涡，中心点不断下坠新的规则链。每一条落地，就生成一句禁令。有的写在墙上，有的浮在空中，有的直接刻进地砖：
**“站立超五秒者，双耳失聪”**
**“呼吸频率异常者，肺部结晶”**
**“持有金属者，心脏停跳”**
陈陌把铁棍扔了。
它落地的瞬间，周围三米内的裂缝同时亮起红光。他知道那是反应机制启动了。如果他还拿着，下一秒就会触发连锁惩罚。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发烫，规则碎片还在。这是他们之前从规则兽那里得到的东西，也是李晚秋说的“守门人钥匙”。
现在钥匙还在，人却没了。
他往前走一步。
地面立刻传来压力反馈。不是物理上的，是规则层面的排斥。越是靠近某个方向，胸口就越闷。他判断出这是群体规避机制——系统不允许任何人重新集结。
他改走斜线。
每一步都要计算间隔时间，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太快会触发“移动超速”的隐性规则，太慢则会被“静止判定”捕获。他靠着规则之眼的预警，在夹缝中穿行。
十步后，他停下。
前方本该是通往主平台的岔道，现在变成了一堵墙。墙体由无数符号堆叠而成，表面不断变换文字。他看到“破晓”成员曾经提到的残碑内容：“七印归位，门启影渊”，但字迹正在被新规则覆盖。
他伸手触碰墙面。
指尖刚碰到，整面墙就开始震动。符号迅速重组，形成一行新字：
**“唯一可存，余皆虚妄”**
字迹浮现一秒，随即炸开。冲击波将他掀退两步，左臂伤口再次撕裂，血顺着指尖滴下。
他没擦。
转身看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原本是安全区入口，现在只剩下一片虚空。地面塌陷成圆形坑洞，直径约十米，底部看不到底。灰紫光从深处涌出，带着低频震荡。他用规则之眼看下去，发现坑底不是空间，而是一段循环逻辑链——进去的人会被无限重复执行“坠落”指令，永远无法落地。
他后退三步。
不能再往前了。
风暴中心就是这里。
他站在原地，半跪下来，双手撑住膝盖。呼吸沉重，汗水混着血从手臂滑落。规则之眼还在运转，但他知道继续使用会加速精神损耗。系统没有推送新提示，可能是被风暴干扰了。
他闭眼休息三秒。
再睁眼时，看到地上有一块碎布。
是李晚秋背包上的。边缘焦黑，显然是从燃烧时脱落的。他捡起来，发现内侧有一道划痕，像是用指甲刻出来的。不是文字，也不是符号，只是一个箭头，指向东南方向。
那是他们之前没走过的区域。
他握紧布片。
站起来。
风暴仍在持续。空间结构不稳定，墙壁时有时无，地面不断重组。他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即将碎裂的地砖上。
忽然，脚下传来异样。
不是震动，是回应。他低头，发现规则碎片在发热。不是被动发烫，而是主动脉冲，像心跳一样一下一下跳动。
他停下。
碎片的热度越来越强，几乎烫手。他把它举到眼前，用规则之眼查看内部信息。
断续的文字浮现：
“……钥匙未毁……继承者未死……坐标同步中……”
后面的字还没读完，碎片突然剧烈震动。
一道光束从它顶端射出，打在前方三米处的空气中。光束落地的位置，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一个人影，背对着他站着。
那人穿着白色连衣裙，外面搭着一件淡粉色针织开衫。
是李晚秋的衣服。
陈陌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