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背上的李晚秋突然抽了一下，手指蜷缩，指甲划过他的颈侧。他立刻停下脚步，把她轻轻放在断线圆圈中央。地面的符文还亮着微弱的红光，像是在抵抗什么。
他用刀尖划破手指，一滴血落在符文边缘。规则之眼扫过，血迹没有被侵蚀，也没有引发任何反应。这个区域暂时安全。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撮灰烬，是之前在通风井里收集的。他把灰烬撒在掌心，盯着它缓慢旋转的方向。和李晚秋手臂上金纹的走向完全一致。这不是巧合。她在系统里的频率，和整个规则网络的核心频率同步。
他想起第26章那次相遇。她站在走廊尽头，穿着红鞋，仿佛专门等在那里。她说她是守门人候选者，脱鞋要死一次。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出现的时候，那扇门才炸开？为什么信号塔刚好被干扰？
还有换脸规则那一夜。她念出古老音节，碎镜里的影像立刻凝固。那种能力不是学来的，是本能。就像她天生就知道怎么触碰系统的脉络。
张铎消失那天，是为了救他。老刑警没有犹豫，也没有隐瞒。可李晚秋不一样。每次危机，她都用牺牲记忆、损伤身体的方式突破。看起来无私，但更像是在避免暴露更多权限。
他低头看她。她的右臂金纹已经蔓延到脖颈，皮肤下像有金属丝在游动。呼吸很浅，嘴唇发白。刚才那句“别让他们接通”还在他耳边回响。
问题是，她是谁的“他们”？
他蹲下身，声音压得很低：“你是被派来引导我的？还是被设定好来取代我的？”
话出口的瞬间，四周镜面轻微晃动。他的影像在左，她的在右，中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裂痕。两个身影不在同一个平面上，像被不同时间线切割开。
她睫毛颤了颤。
陈陌立刻收刀入袖，伸手扶住她肩膀，动作看似关切，手掌却虚托着，没真正贴上去。他不能让她察觉他已经怀疑。
她睁开眼，瞳孔先是失焦，然后慢慢聚焦。第一句话还是：“别让他们接通。”
语气清醒，但回避了一切实质内容。
陈陌盯着她：“你到底是谁？‘Lwq-07’是什么？为什么只有你能激活继承通道？”
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锋利。
她嘴唇动了动，眼神闪了一下，像是在挣扎。最终只说：“我现在不能说……说了你会死。”
陈陌冷笑。这句话太熟悉了。赵三在设局前也这么说过，语气一模一样，带着悲情和警告。结果呢？李晚秋为救他牺牲部分记忆，可那场交易本身就是陷阱。
他缓缓往后退了半步，手藏在袖子里，握紧了刀柄。
“我可以信你一次、两次。”他说，“但你身上每一道金纹亮起，都在提醒我——你不是普通人。”
她靠墙坐着，没再说话。金纹的颜色又深了一分，像是系统正在试图重新连接。
大厅顶部的机械声越来越密，六扇门的指示灯疯狂闪烁。A门的验证台虽然被劈毁，但屏幕残骸还在发出断续红光，像是在等待重启。
倒计时早就过了十二分钟。
但他们还活着。
这意味着测试已经启动，只是结果还没显现。
陈陌忽然想到金属碑背面浮现的文字：“双继承体同步存活超过十二分钟。”
如果这是条件，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融合？清除？还是……
他看向李晚秋。
她闭着眼，右手无意识地在地上划动。指尖拖出一道细小的痕迹，像是某种符号的起笔。他立刻用脚抹掉。
“你醒着吗？”他问。
她点头，动作很轻。
“刚才你在画什么？”
“不知道。”她说，“脑子里有个声音，逼我输密码。”
“什么密码？”
“通往底层的主控协议。”她睁开眼，“他们想通过我接通核心。但我卡住了，因为你还在这里。”
“因为我干扰了你？”
“因为你不是序列成员。”她说，“你是意外。系统没把你编进去，所以我的指令流出现了冲突。”
陈陌盯着她的眼睛：“那你现在属于谁？”
她沉默。
“规引组织？”他问，“还是这个系统本身？”
她摇头：“我不是他们的工具。”
“那你是什么？钥匙？控制器？还是另一个继承者？”
她终于开口：“我是Lwq-07。编号不是代号，是身份。我出生前就被标记了。守门人的后代，必须活到最后，才能关闭入口。”
陈陌脑中轰的一声。
守门人后代。这个词他听过。张铎提过一次，在钟楼基座，说守门人世代守护影城边界，防止规则外泄。
可如果她是守门人后代，为什么要被编号？为什么会被当作实验体记录在笔记本里？
除非……
“你说你是守门人后代，可他们把你关在这儿训练。”陈陌说，“他们不是在培养你，是在控制你。你的每一次觉醒，都是他们设计好的节点。”
她没否认。
“那你现在说的话，是你的意志，还是系统的指令？”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还在发光的金纹：“我不知道。每次我说真话，身体就会反抗。刚才那句‘别让他们接通’，是我用尽力气挣出来的。再问下去，我会彻底被接管。”
陈陌看着她。
她脸色苍白，额头冒冷汗，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金纹顺着血管往上爬，已经接近锁骨。
他知道她在承受什么。
但他更知道，一旦她被完全控制，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他慢慢抽出刀，藏在腿侧。
“如果你被接管了，会做什么？”
她喘着气：“打开A门，接入主控协议，让规引头目接管系统。”
“然后呢？”
“影城会吞噬现实。”她咬住牙，“所有规则都会溢出，世界变成新的试验场。”
陈陌握紧刀柄。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他必须在她彻底失控前做出选择。
杀她，还是赌一把？
她忽然抬头看他：“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动手。”
陈陌没动。
“我知道你不信。”她说，“但你还留着，说明你在犹豫。那就听我说一句——不要相信任何能被命名的东西。名字就是权限，而权限可以被篡改。”
她抬起左手，指向金属碑。
碑面上，“Lwq-07”四个字正在扭曲，像被电流击中。下一秒，变成了“K5-18”。
她闭上眼：“看到了吗？他们已经开始改写我的身份。再过几分钟，我就不再是现在的我。”
陈陌盯着那串编号。
K5-18。他在墙上见过这个名字。失败样本之一。
他们要把她变成另一个序列，抹掉她的记忆和意志，让她成为规引头目的傀儡。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刀还在，血还在，规则之眼还能运转。
他还不是系统的一部分。
所以他还能做选择。
“你说不要相信被命名的东西。”他问，“那我该怎么信你？”
她睁开眼，目光直视他：“你不该信我。你该信你自己看到的规则痕迹。如果你看到我的金纹开始逆向旋转，说明我已经死了。那时候，你就该动手。”
陈陌点头。
他把刀收回袖中，重新靠近她，但手始终没离开武器。
“我们还在圆形大厅。”他说，“六扇门都没开。倒计时结束了，测试启动了，但我们还活着。这说明什么？”
她喘着气：“说明系统出了错。双继承体同时存活，打破了预设逻辑。你现在不只是闯入者，你是漏洞。”
陈陌嘴角动了一下。
漏洞。
也许这才是他真正的身份。
头顶的机械声突然停了。
六扇门的指示灯同时熄灭。
整个大厅陷入死寂。
镜面不再反射实时画面，而是全部变黑，像被切断了信号。
只有金属碑还在发光。
上面的字再次变化：
“检测到未授权继承路径。”
“启动清除程序：目标——双继承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