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基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刷着蓝白油漆的金属长椅上。
“你怎么在这儿,阿帕基?”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阿帕基转过头,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警察制服的男人正站在长椅旁,双手插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可奇怪的是,男人的脸像是蒙着一层薄雾,无论阿帕基怎么努力聚焦,都无法看清他的五官。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原本应该被火焰灼烧得焦黑溃烂的皮肤,此刻却白皙整洁,连一丝疤痕都没有。
身上的衣物也变了,不再是沾满血污的黑色外套,而是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和卡其色长裤,触感柔软,带着阳光晒过后的味道。
阿帕基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为了接住那半个打火机,双手被煤油火焰包裹,灼烧的剧痛几乎让他失去意识。
他还记得在最后关头,自己看着瓦姆乌被阳光逼退,自己却因伤势过重陷入意识的黑暗森林。
可现在,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周围的环境也陌生得可怕,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幻境,还是说……
“难道你也是在等这一班车吗?不应该呀……”穿警服的男人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打断了阿帕基的思绪。
“等什么车?”阿帕基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太大,带得长椅发出“吱呀”的声响,“我是在哪里?这不是那不勒斯的街道!我还有案子要调查,我必须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作为曾经的警察,他对那不勒斯的每一条街道都了如指掌。
可眼前的站台、远处的建筑、甚至空气中的气味,都和他熟悉的城市截然不同。
更让他不安的是,身边这个看不清脸的男人,身上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像一根针,不断刺着他的记忆神经。
就在这时,一阵风突然吹散了男人脸上的薄雾。
阿帕基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张脸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总是带着一丝不羁的笑意,正是他刚加入警队时的搭档,雷纳托。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雷纳托为了调查一起跨国毒品交易,独自潜入黑帮据点,结果惨遭杀害,尸体被抛在郊外的垃圾场,脸上还残留着被虐待的痕迹。
可雷纳托明明已经死了五年了。
在这里看到殉职的搭档,这是否意味着……自己也已经死了?
在与瓦姆乌的那场爆炸中,彻底失去了生命?
阿帕基的身体晃了晃,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看着雷纳托熟悉的脸,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沙哑的低语:“雷纳托……你怎么会在这里?”
雷纳托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神里多了一丝了然与温和:“看来你想起来了。”
他拍了拍阿帕基的肩膀,“如果你打算和我一起乘坐下一班巴士,那么你就无法再回到那个世界了。”
“那个世界……”阿帕基喃喃重复着,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想起了布加拉提的沉稳,米斯达的活泼,还有那场未完成的战斗,那个还在公寓楼里见母亲的路易吉,以及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瓦姆乌。
“你做的很出色,阿帕基。”雷纳托的声音带着认可,“作为警察,你恪尽职守;作为战士,你为了同伴献出了一切。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阿帕基沉默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脑海中闪过爆炸瞬间的火光,闪过瓦姆乌被炸毁半边身子的模样。
心中的执念渐渐消散,不安也随之褪去。
他抬起头,看向雷纳托,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是啊,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青涩的声音从站台入口处传来:“请问……这里是前往中央车站的站台吗?”
阿帕基和雷纳托同时转过头,只见路易吉正站在那里,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
看到阿帕基和雷纳托,路易吉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挥了挥手:“你们好,我是路易吉。请问下一班车什么时候到?我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就传来了公交车的引擎声。
一辆复古风格的黄色巴士缓缓驶来。
巴士停在站台边,车门“嗤”的一声打开。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意大利男子,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系着领结,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雷纳托笑着和他打起了招呼:“西撒先生,今天又这么准时!”
被称作西撒的司机爽朗地笑了笑:“当然,我可不会让乘客们等太久。”
这时,一个戴着高礼帽、留着八字胡的大叔从车厢后部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检票夹,正是这辆巴士的检票员。
雷纳托拍了拍阿帕基的肩膀:“车来了,该走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车票,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神秘的图案。
路易吉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类似的车票。
他对着阿帕基笑了笑,便跟着雷纳托走上了巴士。
阿帕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在身上摸索起来——他没有车票!
他翻遍了口袋、衣角,甚至摸了摸鞋底,可连车票的影子都没有。
“没有车票是不能上车的。”检票大叔走到他面前,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矩,“请你下次准备好车票再乘车吧。”
说完,他转身走上巴士,车门缓缓关上。
“等等!开门!我要上车!”阿帕基猛地冲向巴士,双手拍打着车门,可巴士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缓缓启动,朝着远处驶去。
他不甘心地追了上去,脚步越来越快,可巴士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就在他全力奔跑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似乎是一颗铁球。
“扑通!”阿帕基重重地摔在地上。
剧痛传来的瞬间,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破碎,如同被打碎的镜子。
消毒水的气味清晰地涌入鼻腔,耳边传来一阵欢呼声。
阿帕基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挂着输液瓶的铁架,以及围在病床边的几张熟悉的脸。
“他醒了!他醒了!”米斯达兴奋地跳了起来,双手比出胜利的手势,“我就说马尔科的铁球肯定有用!”
阿帕基眨了眨眼,视线渐渐清晰。
布加拉提站在病床左侧,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手里还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
米斯达则站在床尾,依旧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而在布加拉提身后,站着一个陌生的青年男人。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手里拿着一个铁球,铁球表面刻着复杂的花纹,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感觉怎么样,阿帕基先生?”青年男人走上前,声音沉稳而温和,“我是马尔科·齐贝林,布加拉提他们的同伴。”
阿帕基动了动手指,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手虽然还有些虚弱,却完好无损,皮肤光滑,没有任何烧伤的痕迹。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胸口,所有的伤口都消失了,甚至连之前被瓦姆乌钻头划伤的疤痕都不见了!
“我的伤……”他疑惑地看向马尔科。
“是马尔科的铁球治愈了你。”布加拉提解释道,将苹果递到他嘴边,“你当时伤势非常严重,双手和上半身大面积烧伤,肋骨断了三根,内脏也受到了爆炸的冲击,我们把你送到医院时,医生都说希望渺茫。”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马尔科来了。”米斯达补充道,指了指马尔科手里的铁球,“是他治愈了你的烧伤!”
马尔科笑了笑,轻轻转动了一下手里的铁球,金色的光芒闪烁了一下:“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能修复阿帕基先生如此严重的伤势。不过,他现在还需要休息,身体里的生命能量还在恢复中。”
阿帕基张了张嘴,心中充满了感激。
他看着眼前的同伴,看着陌生的马尔科,脑海中闪过幻境里雷纳托的笑容,闪过那辆驶向远方的巴士。
原来,他并没有死,而是被救了回来。
“瓦姆乌……”阿帕基艰难地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
提到瓦姆乌,布加拉提的表情凝重起来:“他在日出时隐身逃走了。我们搜查了附近的区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不过,他被你的爆炸重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
“路易吉呢?”阿帕基又问。
……
乔瓦尼婶婶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氧气面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路易吉没有陪同母亲一道去医院。
作为吸血鬼,阳光是他的天敌,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就会化为灰烬。
窗帘依旧拉得严实,路易吉走到窗边,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窗帘布料,犹豫了一瞬,随即猛地拉开!
金色的阳光如同潮水般涌入客厅,瞬间淹没了他的身影。
皮肤接触到阳光的刹那,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
路易吉没有挣扎,也没有痛苦的哀嚎,只是仰起头,任由阳光包裹着自己,脸上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妈……”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如同风中的呢喃,“这次……我没有丢你的脸……”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体彻底化为一缕缕金色的尘烟,飘到了窗外,飘向了救护车离去的方向。
医院的病房里,当听到组织成员打电话向他汇报有关路易吉的结局时,布加拉提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了句“知道了”。
阿帕基坐在病床上,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手臂上插着输液管。
听到了布加拉提的通话内容后,大脑仿佛被抽空了一般,一片空白。
一股难以描述的情绪涌上心头,不是愤怒,不是悲伤,更像是一种沉闷的窒息感,堵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力量突然从他的体内涌出!
病房里的空气开始波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光晕!
光晕中,一个人形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通体呈淡紫色的人形替身,身材高大,肌肉线条流畅,面部只有一双如同电话听筒口的眼睛,额头上还有一块液晶屏。
“这是……”布加拉提看着阿帕基身后的人形,欲言又止。
他作为替身使者,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个新出现的替身所蕴含的力量——那是一种与时间、记忆相关的能量,沉稳而强大。
米斯达也瞪大了眼睛:“阿帕基……你觉醒了替身?!”
阿帕基看着身后的蓝色替身,伸出手。替身也同步伸出手,指尖触碰在一起。
“忧郁蓝调……”阿帕基轻声念出了替身的名字。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