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房的完成,像是为迎接新生命按下了一个具象化的加速键。苏念薇的孕肚愈发明显,行动也开始变得有些笨拙,但整体状态在江屿无微不至的照料下,维持得相当不错。然而,随着孕周进入中后期,一些新的变化,正悄然酝酿。
那是一个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周六早晨。阳光明媚,江屿起了个大早,精心准备了念薇最近很喜欢的酒酿小圆子做早餐。他哼着歌,将碗端到餐桌前,却看到念薇坐在椅子上,对着窗外发呆,眼神有些空茫,连他走近都没有立刻察觉。
“薇薇,吃早餐了,今天做了你爱吃的酒酿圆子。”江屿将碗轻轻放在她面前,声音带着晨起的清爽和温柔。
念薇回过神,目光落在碗里那些白白糯糯的小圆子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期待的笑容。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眉头却微微蹙起,然后轻轻放下了勺子。
“怎么了?味道不对?”江屿立刻紧张起来,自己也尝了一口,“挺好的啊,和之前一样。”
“没什么,”念薇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落,“就是突然觉得……不太想吃了。”
江屿愣了一下,看着她明显情绪不高的侧脸,心里有些纳闷,但还是耐心道:“那你想吃什么?我重新去做。皮蛋瘦肉粥?还是牛奶燕麦?”
“都不用,没胃口。”念薇说着,站起身,径直走向客厅的沙发,重新窝了进去,拿起一本杂志,却只是无意识地翻动着,眼神并没有聚焦在书页上。
江屿看着那碗几乎没动过的酒酿圆子,又看了看沙发上明显笼罩在低气压里的念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更多的是不解和担忧。他收拾了碗筷,走到客厅,在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揽住她的肩膀。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宝宝闹你了?”他放柔了声音,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
“没有。”念薇的回答很简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她微微动了动肩膀,似乎想摆脱他的手臂,但又没有真的用力。
江屿的手僵了一下,心里那点委屈和不解开始放大。他自问从她怀孕以来,事事以她为先,尽心尽力,今天早上更是特意做了她喜欢的早餐,怎么就换来这样的冷淡和……嫌弃?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江屿不知道该说什么,念薇也沉默着。阳光依旧明媚,却仿佛照不进两人之间这层无形的隔膜。
这种低气压持续了整个上午。江屿试图找话题,聊工作,聊晚上想吃什么,聊朋友们的近况,念薇都只是“嗯”、“哦”地应着,兴致缺缺。甚至当江屿像往常一样,想凑过去听听胎动,把脸贴在她肚子上时,念薇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语气生硬地说:“别听了,没什么动静。”
江屿的动作彻底僵住,一股凉意从心底蔓延开来。他直起身,看着念薇侧过去不愿看他的脸,一种混合着挫败、委屈和些许怒火的情绪涌了上来。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薇薇,你到底怎么了?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念薇猛地转过头,眼睛里竟然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哽咽和控诉:“你没做错什么!你什么都对!是我错了行了吧?是我莫名其妙!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说完,她眼泪唰地流了下来,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回了卧室,还关上了门。
江屿一个人被留在客厅,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彻底懵了。他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在客厅里烦躁地踱了几步,心里又气又急,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他想冲进去问个明白,又怕激化矛盾。最终,他颓然地坐回沙发,用力揉了揉脸。
冷静下来后,他开始回想。想起之前查阅孕期资料时,似乎看到过关于孕妇情绪波动的描述,说是体内激素水平剧烈变化导致的,情绪会像坐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敏感易怒。
难道……是因为这个?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委屈和怒火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心疼和自责。他怎么能跟她计较呢?她正承受着身体巨大的变化和不适,情绪不受控制并非她所愿。而他,竟然还觉得委屈?
他立刻起身,走到卧室门口,没有直接推门,而是轻轻敲了敲。
里面没有回应。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说:“薇薇,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有理解你。你开开门,好吗?或者你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就在外面,你需要我的时候,叫我一声就行。”
门内依旧沉默。江屿没有离开,就靠在门边的墙上,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江屿以为念薇不会理他的时候,卧室的门锁“咔哒”一声,轻轻打开了。
念薇站在门后,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泪痕,神情充满了脆弱和歉意。她看着江屿,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眼泪又掉了下来。
“对不起……江屿……”她哽咽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突然很难过,很烦躁……控制不住……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发脾气……”
看到她这个样子,江屿的心彻底软成了一滩水。他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后背,声音低沉而坚定:“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太迟钝了,没照顾好你的情绪。没关系,想哭就哭,想发脾气就发,有我呢。”
在他的安抚下,念薇紧绷的情绪终于彻底释放,靠在他怀里,小声地啜泣起来。江屿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衣襟,心里没有任何不耐,只有满溢的心疼。
情绪风暴过去后,念薇在江屿的陪伴下,慢慢平复下来。江屿去拧了热毛巾给她擦脸,又倒了一杯温水。两人重新坐回客厅的沙发上,这次,念薇主动靠进了江屿的怀里。
“刚才……就是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心里堵得慌,”念薇轻声解释着,带着事后的疲惫和一点不好意思,“看你那么兴高采烈地端早餐过来,我突然就觉得……很烦,觉得你根本不理解我那种莫名其妙低落的心情……”
“我明白,我明白,”江屿收紧手臂,下巴蹭着她的发顶,“以后我再察觉到你不开心,就不瞎高兴了,就安安静静陪着你,好不好?”
念薇被他这“总结教训”的认真劲儿逗得破涕为笑,轻轻捶了他一下:“也不用那样……就是,可能需要你多一点耐心。”
“我有的是耐心,”江屿握住她的手,郑重承诺,“对你,永远都有。”
下午,江屿没有再提任何计划,只是陪着念薇看她喜欢的慢节奏电影,两人盖着同一条毯子,分享着一盘洗好的草莓。当念薇因为电影里一个温馨的片段而再次微微红了眼眶时,江屿没有再无措地追问,只是默默地递上纸巾,然后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他明白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不仅要照顾好她的身体,更要呵护好她这颗因孕育生命而变得格外柔软和敏感的心。这场情绪的过山车,他愿意陪她一起坐,做她最安全、最稳固的扶手。爱,有时不仅仅是分享快乐,更是接纳和理解对方所有的不安与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