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检带来那点隐秘的心跳涟漪，很快被更现实的浪潮淹没——又一轮高强度的模拟考迫在眉睫。各科老师仿佛约好了一般，试卷、复习提纲雪片似的发下来，占满了课桌的每一个角落。空气里的咖啡味和风油精味道似乎也更浓了些。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变得更具压迫感。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刚离开教室，大部分人不是趴下补眠，就是立刻拿出上节课的笔记或试卷继续钻研，连去接水都要小跑着去。
苏念薇整理着刚发下来的物理专题训练卷，眉头又不自觉地微微蹙起。电磁感应和力学结合的大题一直是她的薄弱环节，每次做到这种题都要耗费大量时间，正确率还不高。
她正对着一道复杂的导轨切割磁感线题目发呆，思考着该从哪里入手，前排的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江屿转过身，手臂搭在她堆起的书山上，目光扫过她正对着的难题。
“这种题又卡住了？”他问，语气很自然，带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
念薇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受力分析和电磁感应一结合，我就容易乱。”
江屿拿起那份专题卷看了看，又抽出自己的，对比了一下：“这题型这次出了三道变式，套路差不多。”他沉吟了一下，忽然提出一个建议，“喂，反正都要复习，互相考怎么样？”
念薇抬起头，有些没明白：“互相考？”
“嗯，”江屿用笔尖点着那几道题，“你把我当考官，我把题目条件和问题念出来，你不看题，直接说思路，关键步骤和公式。卡住了或者错了我就打断你。反过来也一样。”
这个方法听起来很新颖，也比自己埋头苦想更主动。念薇眼睛微亮：“好像……可以试试？”
“那就从这道开始。”江屿立刻进入角色，拿起卷子，清晰地把题目条件和最终问题念了一遍，然后看向她，“好了，苏同学，请开始你的分析。”
他的表情带着点故作严肃的认真，眼神里却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鼓励和笑意。
念薇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在脑海中构建物理模型：“首先，导体棒在重力下滑……会产生动生电动势……回路中有电流……所以又会受到安培力……需要做受力分析，看它的运动状态是匀速、加速还是减速……”
她一边说，一边在空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比划着。江屿认真听着，没有打断。
“……这里，安培力的方向要用左手定则……嗯……判断出来了，是沿导轨向上……所以合力是重力分力减去安培力……如果最终匀速，那么合力为零……”她的语速时快时慢，遇到不确定的地方会停顿思考。
“这里，”江屿适时开口，点了点桌面，“重力沿斜面的分力大小公式？” “mg sinθ。”念薇立刻回答。 “安培力大小？” “bIL……哦不对，导体棒切割，是blv\/R * L？等等，I等于E\/R，E等于blv……所以安培力应该是b2L2v\/R……”念薇的思维被引导着，一步步推导。 “方向？” “左手定则……是沿导轨向上，阻碍相对运动。” “所以平衡方程？” “mg sinθ= b2L2v\/R。”念薇豁然开朗，思路瞬间清晰了，“然后就可以解出最终匀速运动的速度v了！”
她睁开眼，有些兴奋地看向江屿。
江屿点点头，嘴角扬起：“思路对了。就是中间差点把安培力公式记混。”他语气里带着点小老师的得意，但更多的是为她搞懂的高兴。
角色互换。这次轮到念薇拿着江屿的英语卷子——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是他的重灾区。
念薇挑了一篇他错得最多的阅读理解，用清晰的语调把文章和题目念出来。 “好了，江同学，请选择并给出理由。” 江屿皱着眉，努力回忆文章内容：“选……c吧？” “理由？”念薇追问，模仿着老师的口气。 “嗯……好像第三段提到了这个……” “第三段具体哪一句支持c选项？”念薇不依不饶，手指点在原文上，“A选项的干扰性很强，你是怎么排除的？” 江屿被问得有点卡壳，挠了挠头：“感觉……” “不能靠感觉，”念薇摇摇头，耐心地指出，“你看这里，这个转折词‘however’后面才是作者真正要表达的观点，前面是误导。还有这个长难句，主干在这里，‘which’引导的定语从句是补充说明，不是主要信息……”
她仔细地帮他分析文章结构和出题陷阱，指出他思维上的误区。江屿听得格外认真，不时恍然大悟地“哦”一声。
“英语真麻烦……”他忍不住抱怨，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念薇的方法重新分析选项。
林小雨过来借橡皮，看到这情景，瞪大了眼睛：“哇，你们这学习模式升级了？互相伤害……啊不，互相提问？” “这叫高效复习。”江屿头也不抬，嘟囔了一句，继续和那个长难句较劲。 念薇则忍不住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课间和午休，“模拟考官”成了他们之间常有的项目。范围也从物理、英语扩展到了其他科目。
他们会互相抽背古诗词默写和文学常识； 会提问化学方程式和实验现象； 会考察历史事件的时间线和意义； 会抽背政治的原理和方法论；
有时在喧闹的课间，周围是同学的嬉笑打闹，他们却沉浸在自己的“问答世界”里；有时在安静的图书馆角落，只有低低的提问和回答声。
这个过程并不总是顺利。有时会被难题卡住，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翻书找答案；有时会因为对一个问题的理解不同而争论，面红耳赤，最后找老师评理；有时江屿会被念薇的“为什么”问到崩溃，哀嚎着“放过我吧”；有时念薇也会被江屿跳跃的理科思维带偏，哭笑不得。
但更多的，是思路被点通的豁然开朗，是发现知识盲点后的及时补救，是彼此知识体系互相补充、共同完善的踏实感。
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有一个人，清楚地知道你的弱点在哪里，并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用这种有些“笨”却无比有效的方式，陪你一起加固它。
又一次模拟考结束。成绩出来，念薇的那道物理大题破天荒地只扣了两分步骤分。江屿的英语阅读正确率也提高了不少。
发卷子的时候，两人隔着人群对望了一眼。江屿冲她挑了挑眉，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带着点“看吧，有用吧”的小得意。念薇则抿嘴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亮晶晶的。
无形的压力依旧笼罩着教室，倒计时的数字仍在无情减少。但在这片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他们仿佛拥有了独属于彼此的、最可靠的同盟。笔尖沙沙，书写的不只是答案，还有并肩成长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