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洗衣房的空气仿佛凝固。陆子谦攥着那叠足以摧毁一切的照片,冰冷的杀意与沸腾的怒火在胸中交织,最终沉淀为一种极致的冷静。前世上海滩的经历告诉他,越是绝境,越不能自乱阵脚。对方既然选择要挟,而非直接公开,就说明他们有所图,也意味着……还有周旋的余地。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着昏暗的光线,再次仔细翻看那些照片。角度、细节、拍摄时间……他要从中找到对方的破绽,或者说,找到反击的支点。
几分钟后,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些照片虽然清晰,但背景中某些仪器的型号、白板上某个临时标注的日期……都存在细微的、与真实情况不符的痕迹!对方并非在最近拍摄,而是更早之前,可能就在胡工叛变前后!他们拿到了胡工泄露的部分内部资料,然后结合更早的潜伏情报,精心伪造了这组“最新”偷拍照,意在制造最大的心理冲击!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心理战!对方在赌,赌他在巨大的压力下会失去冷静判断,被迫就范!
想通这一点,陆子谦嘴角的冷意更浓。他将照片和那张打印的威胁信小心收好,清理掉自己来过的痕迹,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套房。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到了天亮。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他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
早上七点,他将顺子、伊万诺夫和江瀚召集到房间,没有提及昨晚洗衣房的遭遇,只是神色凝重地宣布:
“今天的峰会,我们调整策略。顺子,你代替我参加上午的主论坛。伊万,你和我一起,去一号会议室。”
“一号会议室?”顺子一愣,“那不是今天一个不太重要的分论坛场地吗?谦儿哥,你去那里干嘛?”
“去见个‘老朋友’。”陆子谦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江瀚,你带人守住一号会议室所有出入口,没有我的信号,任何人不得进出。同时,干扰会场内可能的窃听和传输信号。”
江瀚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简单,但没有多问,只是重重点头:“明白!”
上午九点整,陆子谦带着伊万诺夫,准时推开了峰会中心一号会议室的门。这是一个中型会议室,此刻里面空荡荡荡,只有一个人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窗外的城市景观。
听到开门声,那人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意料之中的微笑——正是欧文·李。
“陆总,果然守时。”欧文·李的笑容依旧优雅,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掌控一切的得意,“看来,你已经收到我的‘小礼物’了。”
陆子谦没有理会他的寒暄,径直走到会议桌主位坐下,伊万诺夫沉默地站在他身后,像一尊守护神。
“李顾问,费这么大周折,不会只是为了请我来看风景吧?”陆子谦开门见山,语气平淡无波。
欧文·李走到他对面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陆总是聪明人,那我就直说了。‘织网计划’的技术,我们志在必得。合作,我们可以提供你无法想象的资源和支持,清纺集团将成为世界级的巨头。拒绝……”他顿了顿,笑容变冷,“那些照片和数据的威力,你应该很清楚。身败名裂,技术被公开,甚至可能面临某些‘商业机密’方面的诉讼,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你个人能承担的了。”
赤裸裸的威胁!
陆子谦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被威胁的惊慌,反而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李顾问,你的戏……演得不错。”
欧文·李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陆子谦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你那些照片,拍摄时间至少在两个月前,背景里的Nd-7型光谱仪,我们早在胡工出事前就淘汰换成了Nd-8型。还有白板上那个日期标记,胡工叛变后,我们所有的内部记录日期格式都改了。用一堆精心拼接的过期废料来诈我,是不是有点……太小看我了?”
欧文·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他显然没料到陆子谦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不仅看穿了威胁,还精准地找到了伪造的破绽!
“你……”他一时语塞。
“我什么?”陆子谦乘胜追击,语气愈发冰冷,“你们‘亚太创新资本’,或者说你背后的‘零号理事会’,就只会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吗?电磁脉冲探测、伪造照片要挟……下一步是什么?直接绑架?”
他每说一句,欧文·李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胡工的叛变,已经让我们清理了门户。你们安插的钉子,没了。”陆子谦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欧文·李,“现在,想拿到‘织网’,只剩下一条路——在技术和商业的正面战场上,堂堂正正地打败我。可惜,你们似乎没这个底气,也没这个耐心。”
欧文·李的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最终,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失去了之前的从容,低吼道:“陆子谦!你别太得意!就算照片是假的,但我们掌握的技术方向和部分数据是真的!没有我们的‘帮助’,‘织网’面临的国际专利壁垒和技术打压,足以让你们寸步难行!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扛得住吗?”
“扛不扛得住,是我的事。”陆子谦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但想把‘织网’从我手里抢走,凭你们这些鬼蜮伎俩,还不够格!”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下了一个号码,对着话筒简单说了一句:“可以进来了。”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江瀚带着两名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些设备。
“李顾问,为了感谢你送的‘礼物’,”陆子谦指了指那些设备,“我也准备了一份回礼。这是我们基于昨晚遭遇的电磁脉冲,临时开发的一款微型主动防御装置的初步设计思路和非关键参数。算是……技术交流。”
他示意工作人员将一份文件放到欧文·李面前。
“当然,这只是开胃菜。”陆子谦看着他铁青的脸,继续说道,“如果‘亚太创新资本’或者你背后的哪位先生,对真正的、完整的‘织网’技术还有兴趣,欢迎通过正式的商业渠道,带着诚意来谈。至于其他手段……”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尽管放马过来。我陆子谦,奉陪到底。”
说完,他不再看欧文·李一眼,带着伊万诺夫和江瀚,转身径直离开了会议室,留下欧文·李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死死攥着那份所谓的“回礼”文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走出会议室,来到相对安全的走廊,伊万诺夫才忍不住压低声音兴奋道:“陆!你太厉害了!刚才那段临场发挥的反击,简直完美!那个欧文·李的脸都气绿了!”
江瀚也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确实漂亮。不过,子谦,这样彻底撕破脸,会不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陆子谦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眼神深邃:“撕破脸是迟早的事。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亮出肌肉,有时候比一味隐忍更能震慑宵小。”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而且,我怀疑,欧文·李也并非最终的决策者。他背后那个‘零号理事会’,还有那个神秘的‘守夜人’,恐怕不会因为这一次挫败就轻易放弃。”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城市的钢筋水泥,看到了更深处涌动的暗流。
“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