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李那个看似随意却暗藏机锋的动作,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表面平静的泡沫。陆子谦深知,自己和他的“织网计划”,已然暴露在更多、更隐蔽的猎食者视野之下。这些猎食者不再仅仅是“彼岸花”那样的情报组织,更包括了隐藏在合法商业外衣下、资本与灰色手段并用的国际巨鳄。
回到集团,他立刻召集了最核心的几人——顺子、伊万诺夫、胡工,以及刚刚伤愈归队、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江瀚。会议室窗帘紧闭,灯光肃穆。
“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复杂。”陆子谦开门见山,将欧文·李及其背后“亚太创新资本”的情况,以及那个暗号的含义,择要告知了众人,但没有提及老雷照片和周伯的讯息,这牵扯太深,他需要保留最后的底牌。
伊万诺夫眉头紧锁:“也就是说,除了之前的敌人,现在又来了一个更擅长用资本和规则做武器的对手?”
“而且他们可能已经拿到了我们‘泄露’出去的简化版资料。”顺子补充道,脸色难看,“谦儿哥,这诱饵是不是撒得太早了?”
“不早。”陆子谦摇头,目光冷静,“正因为水浑了,我们才能看清底下到底藏着多少鱼。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在这种群鲨环伺的局面下,既保护好真正的核心,又能借力打力,甚至……让这些鲨鱼自己先咬起来。”
江瀚沉吟道:“钟处长那边已经加强了对这股新资本的监控。但从对方能如此精准地找到你,并用那种旧暗号试探来看,他们在本地的渗透恐怕不浅。我们需要双管齐下,明面上加快‘织网’实用化进程,形成实质性的技术壁垒;暗地里,必须揪出他们安插进来的眼睛。”
“技术壁垒是关键。”胡工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科研人员的执着,“只要我们的原型纤维性能足够领先,就算他们拿到部分资料,也无法在短期内复制。我建议,立刻启动‘织网1.0’的小规模实地环境测试,用实际数据说话,也能震慑那些觊觎者。”
“实地测试?”顺子有些犹豫,“会不会太冒险?万一测试数据被截获……”
“在最真实的环境下暴露问题,才能最快地完善它。”伊万诺夫支持胡工的意见,“而且,我们可以选择在可控的、我们自己能绝对掌握的区域进行初步测试。这本身就是一种力量的展示。”
陆子谦听着众人的讨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片刻后,他做出决断:“好!实地测试启动,地点就选在集团新收购的、位于北部山区的那片废弃雷达站旧址,那里电磁环境复杂,且易于封锁控制。顺子,安保级别提到最高,所有参与人员背景再次复核。伊万、胡工,你们全力准备测试方案和设备。”
他看向江瀚:“江调查员,外部监控和反渗透,就拜托你和钟处长的人了。重点是那个欧文·李,以及任何与他有接触的可疑人员和渠道。”
“明白。”江瀚点头,眼神锐利。
会议结束,众人分头行动。清纺集团这台庞大的机器,在经历了接连的风波后,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齿轮咬合得更加紧密,也更加警惕。
几天后,北部山区,废弃雷达站。
周围已被清纺集团的安保人员和江瀚协调来的便衣力量层层封锁。核心区域,伊万诺夫和胡工带着团队,正在紧张地进行“织网”原型纤维的首次野外环境布设与性能测试。一根根闪烁着奇异金属光泽的特种纤维被小心翼翼地铺设、连接到一个移动方舱内的核心处理器上。
陆子谦亲临现场,站在方舱外,看着技术人员忙碌的身影,山风凛冽,吹动他的衣角。他的心情并不轻松。这次测试,既是对技术的检验,也是一次对各方反应的试探。
“陆总,初始参数正常,开始注入测试信号。”对讲机里传来胡工的声音。
“开始。”陆子谦沉声道。
测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数据通过临时架设的保密线路,实时传回清纺集团总部的数据中心。初步结果显示,原型纤维在复杂山地环境和特定电磁干扰下,依然保持了远超预期的信号稳定性和低损耗传输特性。
就在测试进行到关键阶段,准备模拟高强度抗干扰项目时,负责外围警戒的顺子快步走到陆子谦身边,低声道:“谦儿哥,三点钟方向,距离一点五公里左右的山头,发现有反光,疑似望远镜。我们的人已经摸过去了。”
果然来了!陆子谦眼神一冷:“抓活的,问出口供。”
“明白!”
半个小时后,顺子脸色难看地回来了:“人跑了,是个老手,利用地形摆脱了追踪。只捡到了这个。”他递过来一个被踩碎的单筒望远镜,以及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属弹壳,弹壳底部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如同缠绕藤蔓般的刻印。
“不是制式武器。”江瀚拿起弹壳,仔细看了看,眉头紧锁,“这种刻印……我好像在国际黑市武器的资料里见过,属于一个叫‘暗影商会’的欧洲灰色军火掮客组织。他们专门为某些不便露面的客户提供‘定制服务’。”
暗影商会?又一个陌生的名字!
测试现场出现窥视者,使用的是非制式武器,关联到国际灰色军火商……这水,果然深不见底。
“测试继续。”陆子谦面沉如水,“加强警戒半径。我倒要看看,还有多少牛鬼蛇神会跳出来。”
最终,首次野外测试在有惊无险中结束,取得了远超预期的成功。原型纤维展现出的卓越性能,让所有参与研发的人员都兴奋不已。但这份喜悦,却被现场发现的窥探和那枚来历不明的弹壳蒙上了一层阴影。
返回集团后,陆子谦立刻与钟处长进行了加密通话,通报了测试情况以及“暗影商会”弹壳的发现。
钟处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暗影商会……这个组织非常神秘,背景成谜,但能量极大。他们介入,意味着盯上‘织网’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子谦,你必须更加小心,我怀疑这不仅仅是一场技术争夺战。”
挂断电话,陆子谦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欧文·李代表的资本巨鳄,“暗影商会”代表的灰色武力,还有始终未曾远去的“彼岸花”阴影……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父亲那枚冰冷的帽徽。父亲当年面对的危险,恐怕也是如此错综复杂,甚至更为酷烈吧。
就在这时,他桌面上的那部普通办公电话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听筒。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器处理、雌雄莫辨的电子合成音:
“陆先生,测试很成功,恭喜。不过,‘织网’虽好,也要有命用它才行。小心你身边的人,影子……不止一个。”
“咔哒。”电话被挂断,只剩忙音。
陆子谦握着话筒,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
身边的人?影子不止一个?
这话,是针对江瀚?顺子?伊万?还是……暗示着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更深层次的渗透?
他缓缓放下话筒,目光扫过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第一次感到,就连这间他一手打造的、看似固若金汤的堡垒,也仿佛充满了无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