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峥被囚,其亲卫被分拆看管,黑水大营内压抑许久的一股浊气似乎随之一清。王贲虽然心思难测,但在北狄大兵压境的现实威胁下,也不得不倚重苏挽晴(墨澜)提供的军需和罗锋等将领的效命。物资被迅速分发下去,饱饭、暖衣、充足的箭矢和伤药,让原本低迷的士气有了些许回升。
苏挽晴交出了物资的支配权,但并未完全放手。她以“协助调配、防止贪墨”为由,让墨武和几名精通账目的管事参与了军需分发的过程,实际上仍保持着一定的影响力。王贲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刻他更需要内部的稳定和“墨澜”可能的后续支持(无论是物资还是那神秘的力量)。
北狄左贤王部在经历前日的挫败后,果然没有退走。他们后退十里扎营,营垒相连,炊烟袅袅,显然是在进行休整和补充,同时派出更多的游骑,如同狼群般环绕着黑水大营,不断进行小规模的骚扰和试探,试图疲惫守军,寻找新的破绽。
大战前的压抑,比直接的厮杀更加煎熬人心。
苏挽晴没有留在相对安全的中军区域,而是回到了已经残破不堪但经过简单修复的辎重营区车阵。这里是她亲手打下的“地盘”,相对独立,也更能让她掌握主动。
罗锋受命全面负责营防,他每日都会来车阵与苏挽晴商议军情,态度比起之前更加尊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苏挽晴那日展现的力量和智谋,已彻底折服了这位铁血将领。
“斥候回报,北狄正在打造更多的简易云梯和攻城槌,还在从后方调集箭矢。”罗锋摊开一张手绘的粗略地图,指着北狄营地的几个方向,“看其布局,下次进攻,很可能依旧是主攻西南,但同时会加强对东、北两面的佯攻,牵制我军兵力。”
苏挽晴看着地图,沉吟道:“北狄骑兵不善攻坚,白日强攻损失太大。他们会不会选择夜袭?或者……利用某些我们不知道的弱点?”
“夜袭有可能。”罗锋点头,“但经过前夜之事,我军夜间警戒已提到最高。至于弱点……”他眉头紧锁,“黑水大营依地形而建,最大的弱点其实就是水源。营中水井只有三口,且出水量一般。若北狄长期围困,断我水源,后果不堪设想。”
水源!苏挽晴心中一动。这确实是古代守城战中最致命的弱点之一。
“可有备用水源?或者秘密水道?”她问。
罗锋摇头:“原本有一条暗渠引自十里外的雪融河支流,但去年地震后便已淤塞不通。营中存水,最多只够全军十日之用。”
十日……苏挽晴盘算着。北狄恐怕不会给他们十日时间。
“罗将军,我以为,我们不能被动固守,等待北狄来攻或断我水源。”苏挽晴抬起头,眼神锐利,“当趁其新败,营垒未固,士气受挫之际,主动出击,打乱其部署,甚至……寻求决战的机会。”
“主动出击?”罗锋吃了一惊,“我军兵力本就处于劣势,野战更是北狄骑兵所长,出营决战,恐非上策。”
“并非全军出击。”苏挽晴的手指在地图上北狄营地侧后方的一片区域点了点,“这里是北狄囤积粮草辎重的大概位置吧?我们可以派出一支绝对精锐的小队,人数不必多,但必须是最悍勇、最擅长隐匿和突击的战士,趁夜潜入,焚其粮草,乱其后方!”
她用的是当年雷猛奇袭血狼谷的思路,但在此时此地提出,依旧堪称大胆。
罗锋眼中精光一闪,仔细审视着地图,沉思良久,缓缓道:“此计……甚险,但若成功,确实可收奇效!北狄粮草若失,军心必乱,短期内再无能力组织大规模进攻!只是,这支奇兵的人选……”
“我愿为先锋。”苏挽晴平静地说道。
“不可!”罗锋断然拒绝,“先生乃我军民心所系,更是朝廷特使,岂能亲身犯此奇险?末将愿亲率死士前往!”
“罗将军需坐镇大营,统筹全局,不可轻动。”苏挽晴摇头,“况且,焚粮之事,需快、需准、需狠。我对火候的掌控,或许比寻常将士更擅长一些。”她这话暗指自己掌控火焰的能力。
罗锋想到她那日战场上的神威,心中一动,但还是犹豫:“即便如此,先生一人之力,终究有限。需有精锐配合,且撤退路线必须万无一失。”
“人选,可以从罗将军的亲兵和我带来的护卫中挑选,要求只有一个——悍不畏死,令行禁止。”苏挽晴道,“至于撤退路线和接应,需要将军配合,在预定时间、预定地点,制造足够大的动静,吸引北狄主力注意力。”
两人又详细推演了行动的细节、可能遇到的变故以及备用方案。最终,罗锋被苏挽晴的决心和缜密的计划说服。
“既如此,末将便陪先生赌这一把!”罗锋重重抱拳,“我立刻去挑选人手,准备器械火油。今夜子时,便是行动之时!”
“有劳将军。”苏挽晴还礼。
罗锋匆匆离去准备。苏挽晴独自站在车阵边缘,望着远处北狄营地的隐约火光。
主动出击,焚粮破敌。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打破僵局、掌握主动的唯一机会。若能成功,不仅可解黑水大营之围,更能让她在边军中树立无可撼动的威望,为她后续的计划打下坚实基础。
当然,风险也极大。深入敌后,一旦暴露,便是十死无生。
她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熔心”晶体,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温热与力量。暗金色的气旋在丹田缓缓流转,经过连番激战和调息,似乎又凝实了一丝。
夜色,再次降临。
这一次,她不再是等待袭击的猎物,而是要化身成为刺入敌人心脏的利刃。
子时,月黑风高。
一支由三十人组成的精锐小队,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然从黑水大营一处隐蔽的缺口潜出,借着复杂地形的掩护,向着北狄营地的侧后方,疾行而去。
为首之人,黑衣蒙面,身形矫健,正是苏挽晴。她身后,跟着墨武和罗锋精心挑选的二十八名悍卒,人人眼中都闪烁着决死的光芒。
长风破浪,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