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悬崖下的山洞里藏匿了两天,雷猛确认追兵并未搜寻到这片区域后,决定再次转移。他不知从何处弄来两套更加破旧、打着补丁的流民衣物,让苏挽晴换上,又用特殊的草药汁液略微改变了两人皮肤的色泽,使其看起来更像饱经风霜的穷苦人。
“记住,我们现在是兄妹,从北边逃难来的,要去南边投亲。”雷猛低声交代,他的眼神锐利,不容许任何差错,“少说话,跟着我走。”
苏挽晴默默点头。她知道自己没有反对的余地,只能将所有的疑问和不安压下,努力扮演好“妹妹”这个新角色。
他们离开了相对安全的悬崖地带,再次踏上行程。这一次,雷猛选择的路线更加迂回曲折,完全避开了任何可能有关卡或军队驻扎的地方,只在最荒僻的乡野间穿行。有时甚至需要昼伏夜出,靠着星月和雷猛惊人的方向感赶路。
沿途所见,满目疮痍。废弃的村落比比皆是,荒芜的田地里长满了杂草,偶尔遇到零星的流民,也都是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如同惊弓之鸟般迅速避开他们。
战争的阴影,如同无形的瘟疫,笼罩着这片土地。
这天傍晚,他们来到了一个位于山坳里的、几乎与世隔绝的小荒村。村子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房屋大多破败不堪,村口的老槐树枯死了大半,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寂静。
雷猛在村外仔细观察了许久,才带着苏挽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村子里几乎看不到人烟,只有几声有气无大的犬吠从某个角落传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
“这里……好像没人了?”苏挽晴压低声音,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雷猛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腰间的短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扇紧闭的房门和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他们走到村子中央一口废弃的水井旁,雷猛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井台边缘的一点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
“有血腥味。”他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
苏挽晴的心猛地一紧。
就在这时,旁边一扇虚掩的木门后,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雷猛眼神一凛,示意苏挽晴留在原地,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摸到门边,用刀尖轻轻拨开了门缝。
门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上,似乎是个老人。
雷猛谨慎地走了进去,苏挽晴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靠近了才看清,那果然是一个须发皆白、骨瘦如柴的老者,他胸口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虽然用破布简单包扎过,但依旧在不断渗血,脸色灰败,气息奄奄。
听到脚步声,老者艰难地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到雷猛和苏挽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又化为绝望的麻木。
“你们……是……谁?”老者的声音如同破风箱,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过路的,讨碗水喝。”雷猛语气平静,目光却紧盯着老者的伤口,“老人家,你这伤……”
老者惨然一笑,摇了摇头:“没……没用了……他们……他们快来了……”
“他们是谁?”苏挽晴忍不住问道。
老者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巨大的恐惧,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是用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村子的后山方向。
就在这时,村外忽然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和呼喝声!声音由远及近,直奔荒村而来!
老者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一点光彩迅速黯淡下去,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雷猛脸色骤变,一把拉起苏挽晴:“走!从后面走!”
两人迅速冲出屋子,向着村子后方的山林狂奔而去!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兵刃出鞘的声音和嚣张的叫骂:
“妈的!又让那老东西跑了?”
“肯定躲在这村子里!搜!给我挨家挨户地搜!找到格杀勿论!”
“还有没有活口?一并清理了!”
是官兵!听语气,似乎是来灭口的!
苏挽晴心脏狂跳,拼命跟着雷猛。他们刚冲进村后的树林,就听到村子里传来了砸门声、哭喊声(竟然还有活人!)以及短促的惨叫声!
那些官兵,正在屠村!
雷猛脸色铁青,拉着苏挽晴头也不回地向山林深处钻去。他们的身影很快被茂密的树木吞噬,身后村子里的惨叫声和火光渐渐模糊,最终被山林的寂静所取代。
直到确认彻底安全,两人才停下来,靠在一棵大树后剧烈喘息。
苏挽晴脸色苍白,身体因为后怕和愤怒而微微发抖。那些官兵,竟然对一个小小的荒村下此毒手!那老者临死前的恐惧和指向后山的手势,又意味着什么?
“他们……在找什么?为什么要屠村?”苏挽晴的声音带着颤音。
雷猛目光深沉地望着荒村的方向,眼神冰冷:“灭口。那老者,可能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后山……有什么?”苏挽晴想起老者的手势。
雷猛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不知道。但能让官兵如此兴师动众甚至不惜屠村来掩盖的,绝不会是小事。”
他看向苏挽晴,眼神复杂:“这江淮之地,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混乱和危险。各方势力交织,人命如同草芥。”
苏挽晴默然。她再一次深刻体会到这个时代的残酷。想要活下去,仅仅依靠谨慎和运气是远远不够的。
荒村的诡影和血腥的屠杀,如同一声警钟,敲碎了她刚刚在青龙寨建立起的一丝虚幻安稳感。前路依旧杀机四伏,而她,必须更加警惕,更加坚韧。
雷猛休息了片刻,辨明方向,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苏挽晴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波澜,跟上了他的脚步。
夜色再次降临,山林中危机暗藏。但比山林更危险的,是那隐藏在迷雾之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各方势力和他们不为人知的目的。苏挽晴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