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伏击的阴影尚未散去,雷猛带着苏挽晴迅速撤离了那片危险区域。原本计划的过江路线被彻底打乱,他们如同失去了方向的孤舟,在朝廷与叛军势力交错的灰色地带艰难辗转。
雷猛变得更加沉默,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他显然与“老鬼”势力的联络渠道受到了严重干扰,甚至可能已经中断。失去了背后的支持和明确指令,他这个执行者也不得不更加依靠自己的判断。
苏挽晴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焦灼,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更加警惕地跟随,努力不成为他的负担。她知道,此刻两人是真正的命运共同体,一损俱损。
他们在荒山野岭间又跋涉了数日,食物即将告罄,雷猛身上的伤药也用完了。苏挽晴脚上虽无大碍,但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精神紧张,让她脸色苍白,身形愈发消瘦。
这天,他们试图靠近一个看起来还算平静的山村换取食物,却在村外发现了官兵驻扎的痕迹。雷猛立刻带着苏挽晴绕道,却不慎闯入了一片被当地人视为禁地的沼泽。
泥泞吞噬着脚步,瘴气弥漫在空气中,带着腐朽的气息。苏挽晴一脚踩空,半个身子瞬间陷了下去!
“别动!”雷猛低喝一声,迅速解下腰间的绳索(这是他野外生存常备的工具),甩给她,“抓住!”
苏挽晴死死抓住绳索,雷猛用尽力气,才将她从泥潭中一点点拖了出来。两人都累得瘫倒在相对坚实的草地上,浑身沾满了恶臭的污泥。
绝望的气氛如同这沼泽的瘴气,弥漫在两人之间。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如今又陷入这等绝地,似乎真的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苏挽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难道她挣扎了这么久,最终还是逃不过葬身荒野的命运吗?
就在这时,雷猛忽然坐起身,警惕地望向沼泽深处。苏挽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在弥漫的瘴气中,隐约有一缕极细微的、不同于自然形成的青烟袅袅升起。
有人?!
在这被视为禁地的沼泽深处,怎么会有人烟?
雷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过去看看。”他拉起苏挽晴,小心翼翼地向着青烟的方向摸去。
穿过一片枯死的怪树林,眼前豁然开朗。沼泽深处竟然有一小片难得的高地,高地上搭建着几间简陋却结实的木屋,屋外开垦着小片菜地,甚至还有一个用竹子引来的活水泉眼。那缕青烟,正是从其中一间木屋的烟囱里冒出来的。
一个穿着粗布短褂、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坐在屋前的木墩上,悠闲地削着一根木棍。看到从瘴气中走出的、狼狈不堪的雷猛和苏挽晴,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并无惊慌。
“哟,稀客啊。”老者放下手中的活计,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能摸到我这‘鬼见愁’沼泽里来的,可不是一般人。”
雷猛将苏挽晴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打量着老者和他身后的木屋,手按在刀柄上:“老人家,我等误入此地,并无恶意,只求讨碗水喝,即刻便走。”
老者哈哈一笑,站起身,他身材不高,却给人一种沉稳如山的感觉:“小伙子,别紧张。到了我这地界,就是缘分。看你们这样子,在外面怕是没少吃苦头吧?进来喝口热汤,换身干净衣服再说。”
他的态度自然随和,仿佛招待的不是两个来历不明、满身污泥的陌生人,而是久别重逢的乡邻。
雷猛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但眼下他们确实需要食物、水和休息。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那就叨扰老人家了。”
木屋内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炉灶上果然煨着一罐热气腾腾的野菜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老者给他们舀了汤,又拿出两套干净的粗布衣服让他们更换。
热汤下肚,驱散了体内的寒意和疲惫。苏挽晴感觉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她看着那气度不凡的老者,心中充满了好奇。
“老人家,您一个人住在这沼泽深处?”苏挽晴忍不住问道。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老了,图个清静。外面打打杀杀的,吵得人心烦。这儿挺好,除了偶尔有些不开眼的毒虫猛兽,没什么人来打扰。”
他话说得轻松,但雷猛和苏挽晴都明白,能在这等险恶环境中独自生存,并开辟出这样一片世外桃源,这老者绝非常人。
“晚辈雷猛,多谢老人家援手之恩。”雷猛抱拳行礼,语气郑重。
老者摆了摆手:“相逢即是有缘,不必客气。我看你们……不像是普通的逃难百姓。”他的目光在雷猛腰间的刀和苏挽晴虽然疲惫却难掩清亮的眼神上扫过,“是惹了官府?还是……那边的人?”他指了指南方叛军的方向。
雷猛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老人家似乎对外面的事情,并不陌生。”
老者笑了笑,没有否认:“人虽然躲在这里,耳朵还没聋。这世道啊……唉。”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又给他们添了些热汤,“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养养伤、缓缓精神。我这地方,别的不敢说,暂时安全还是能保证的。”
绝境逢生,在这诡异的沼泽深处,他们竟然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但苏挽晴看着老者那洞悉世事的微笑,心中却隐隐觉得,这场相遇,或许并非偶然。这个神秘的老者,又会将他们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