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在黑暗中变得模糊,但苏挽晴凭借着她对沈砚来访间隔、守卫换岗频率以及老苍头送饭时间的综合判断,估算着大概又过去了两个多月。
外界的风声越来越紧。守卫的交谈中,“江南”、“漕粮”、“弹劾”等字眼出现的频率明显增高。沈忠来往的脚步愈发匆忙,脸色也日益凝重。连那聋哑老苍头,眉宇间都似乎笼罩着一层阴霾。
这一切都印证了苏挽晴之前的猜测——南方的局势,正在急剧恶化,而沈砚,无疑正处于风暴的中心。
这天夜里,苏挽晴正靠在墙边假寐,忽然被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嚣惊醒。并非来自京城方向,而是来自别院内部!有急促的脚步声、压低的呼喝声、甚至还有兵器轻微碰撞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
她的心骤然提起,屏住呼吸,贴近门缝仔细倾听。
“……有刺客!”
“保护大人!”
“往西边跑了!追!”
刺客?目标是沈砚?他今夜在别院?
巨大的震惊让苏挽晴几乎无法思考。是谁派来的刺客?是新帝的人?还是他在南方的政敌?
外面的混乱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平息下来。脚步声来来去去,带着一种事后的紧张与肃杀。
又过了许久,书房方向传来了沈砚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幕后主使给我揪出来!”
“是!”沈忠的声音斩钉截铁。
然后,是沈砚离去的脚步声,似乎……走向了听雪堂的方向?
苏挽晴的心跳再次加速。他来做什么?
房门没有被立刻打开,外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苏挽晴能感觉到,有人站在门外,那无形的压迫感,即使隔着一道门,也清晰可辨。
良久,门外传来沈砚低沉的声音,不再是命令,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开门。”
守卫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门被推开,沈砚站在门口。他没有穿官袍,只着一身墨色常服,衣襟处似乎有些凌乱,脸色在廊下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只是那锐利之中,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的倦意。
他没有立刻进来,目光落在蜷缩在阴影中的苏挽晴身上,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安好。
苏挽晴抬起头,与他对视。她的眼中没有恐惧,也没有关切,只有一片沉寂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看来,你这里倒是清净。”沈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迈步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夜风的寒凉和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在房间里踱了两步,视线扫过空荡的桌案和简陋的床铺,最后停在苏挽晴面前。
“方才外面的事,听到了?”他问。
苏挽晴点了点头。
“怕吗?”他又问。
苏挽晴沉默片刻,轻声道:“挽晴的命,早已不由自己掌控,怕与不怕,又有何区别。”
沈砚盯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声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是啊……你的命,在我手里。”他伸出手,指尖拂过她冰凉的脸颊,动作竟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温柔的意味,“所以,乖乖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外面……很危险。”
他的触碰让苏挽晴浑身僵硬,那话语中的意味更让她心底发寒。他是在警告她,还是在……寻求某种慰藉?
她不敢动弹,也不敢回应。
沈砚收回手,脸上的那点柔和迅速消失,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南方出了些乱子,我需亲自去一趟。明日启程。”
他要离京?去南方?在那个刺客刚刚出现之后?
苏挽晴的心猛地一跳。这是一个比上次更加混乱、也更加危险的时机!
沈砚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这次,别再做任何愚蠢的尝试。否则,后果不是你,也不是苏承志,能承受得起的。”
他又一次,提起了苏承志。
苏挽晴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低声道:“挽晴……不敢。”
“最好如此。”沈砚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房门再次被锁上。
苏挽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南方骤起的风暴,深夜的刺客,沈砚突如其来的离京……这一切都预示着,一场巨大的变局即将来临。
而她,这只被锁在笼中的鸟,能否在这场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中,找到挣脱枷锁、翱翔于天的机会?
危险与机遇并存。她知道,下一次尝试,或许将是真正的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