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挽晴于沉默中积蓄力量、于脑海中规划遥远路径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别院乃至整个京城的平静。
皇帝病倒了。
起初只是感染风寒,但病情迅速加重,竟至卧床不起,甚至出现了咯血之症。太医院束手无策,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国本未立,几位成年皇子背后各有势力,暗流瞬间汹涌澎湃起来。
沈砚变得前所未有的忙碌,几乎以衙门为家,连带着沈忠也神龙见首不见尾。别院的守卫虽然依旧森严,但那种核心掌控的力量,显然被外部更大的风波所牵扯。
苏挽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皇帝病重,意味着权力结构可能出现剧变。对沈砚而言,这既是巨大的危机,也可能蕴含着机遇。他必须全力应对,无暇他顾。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外部环境的剧烈动荡,是内部监控最易出现疏漏的时刻!
她开始更加密切地留意守卫的换岗和状态。她发现,守卫们虽然依旧恪尽职守,但眉宇间也带着对时局的担忧和不确定,交谈中偶尔会提及“东宫”、“几位王爷”等字眼,显然心思也被外界牵动。
送饭的哑仆,动作似乎也比以往更急更快了些,放下食盒便匆匆离开。
时机正在成熟。
她检查了自己秘密储备的干粮和改良后的草绳,将磨尖的铜簪贴身藏好。那块碎石,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带走。它代表着未知的善意,但也可能成为暴露的线索。
她需要等待一个最恰当的时机,一个能让守卫的注意力被最大程度分散的时刻。
机会很快到来。几天后的一个深夜,京城方向突然传来巨大的钟鸣声!那是只有国丧或是极其重大的事件时才会敲响的景阳钟!
钟声连绵不绝,沉重而急促,瞬间划破了夜的宁静。别院内的守卫一阵骚动,纷纷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
“景阳钟响!难道是……”
“禁声!休得胡言乱语!”
守卫头领厉声喝止,但那种弥漫开来的紧张与惶恐,却无法掩盖。
就是现在!
苏挽晴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溜到窗边。这段时间,她早已摸清了窗户插销的松动之处。她用铜簪小心翼翼地拨动,屏住呼吸,听着外面守卫因钟声而混乱的交谈。
“咔哒”一声轻响,插销被拨开。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寒冷的夜风瞬间涌入。
景阳钟依旧在响,如同催命的符咒,牢牢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不再犹豫,如同灵猫般从窗口翻出,落地无声,迅速隐没在院墙的阴影里。她没有选择东南角的废井——那里目标太明显,很可能已被重点看守。她的目标是听雪堂后方,靠近厨房杂物院的一段相对低矮、且有一棵老树倚靠的院墙!
这是她经过长时间观察选定的第二方案。院墙虽高,但借助那棵老树,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她快速移动到树下,将草绳的一端牢牢系在腰间,另一端奋力向上抛去,试图勾住一根粗壮的枝桠。一次,两次……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手臂因用力而颤抖。
终于,在景阳钟声的掩护下,草绳挂住了!她用力拽了拽,确认稳固,然后咬紧牙关,开始凭借手臂和腰腹的力量,沿着粗糙的树干和草绳,向上攀爬!
手心被磨破,火辣辣地疼。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她的脸颊。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向上!向外!
就在她即将攀上墙头的那一刻,下方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被发现了!
苏挽晴心头一凛,不敢回头,用尽最后力气向上一跃,双手扒住了冰凉的墙头!她甚至来不及喘息,立刻翻身,向外跳去!
身体在空中下坠的失重感让她一阵眩晕。她重重摔落在院墙外的泥地上,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她闷哼一声,顾不得疼痛,立刻挣扎着爬起,试图辨认方向,融入外面的黑暗。
然而,还没等她跑出几步,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巷口闪出,拦住了她的去路。火把瞬间亮起,照亮了沈忠那张冰冷无波的脸。
“苏姑娘,”沈忠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大人有请。”
苏挽晴看着眼前如同铁桶般的包围,看着沈忠身后那几名气息沉凝的护卫,一颗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终究,还是没能逃出去。
景阳钟依旧在夜空中回荡,一声声,敲击在她的绝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