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子时。
夜色如墨，忘川林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这片林子之所以叫“忘川林”，据说是因为林中有条小溪，溪水呈暗红色，像极了传说中的忘川河。平日里这里就人迹罕至，到了夜晚，更是连鸟兽都避之不及。
林晓晓站在神庙前院的石阶上，身上穿着那件淡金色的法衣，手里紧紧握着龙鳞护符，眼睛死死盯着忘川林的方向。
虽然墨辰说了不让她去，虽然姜栩再三保证会守在外面，但她还是……放心不下。
那条龙虽然强大，但毕竟修为受损。而且对方明显有备而来，谁知道会设下什么陷阱？
“林姑娘，你站在这里也看不到什么的。”姜栩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带着一丝无奈，“龙君已经出发了，你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他。”
“我知道……”林晓晓小声说，“但我就是……担心。”
姜栩从暗处走出来，看着她担忧的样子，叹了口气。
“放心吧，龙君自有分寸。”他说，“而且我在忘川林外围布置了几个监视阵法，虽然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但至少能知道有没有发生大规模战斗。”
这算是个安慰吧。
林晓晓点点头，但还是没离开石阶。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她紧了紧身上的法衣——这件法衣确实很神奇，穿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而且会自动调节温度，既不会热也不会冷。
更重要的是，她能感觉到法衣上那些龙鳞传来的、淡淡的温暖气息，像是墨辰就在身边一样。
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
“姜公子，”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个……言灵心经残卷，真的存在吗？”
姜栩沉默了片刻。
“难说。”他最终说，“从玉简上的内容来看，对方应该是真的有线索。但‘线索’和‘实物’是两回事。可能他们只是知道残卷的下落，并不在手里。”
“那他们为什么要用这个做诱饵？”
“因为这是你——或者说言灵血脉——最需要的东西。”姜栩说，“对方很了解你，知道你的弱点，知道你的需求。用言灵心经做诱饵，你上钩的概率最大。”
这话说得……林晓晓心头一沉。
确实，如果对方真的拿出言灵心经残卷，她很难不动心。哪怕明知是陷阱，她可能也会……想去看看？
“所以龙君才不让我去。”她低声说。
“对。”姜栩点头，“龙君知道你的性格，知道你可能忍不住诱惑。所以他干脆替你去，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你，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对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林晓晓咬了咬唇，心里五味杂陈。
那条龙，总是这样。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扛。
明明很关心，却总是用“责任”“契约”这样的借口来掩饰。
“他……总是这样吗？”她忍不住问。
“什么？”姜栩一愣。
“就是……什么事都自己扛，什么都不说。”林晓晓小声说，“明明受了伤也不说，明明很累也不说，明明……很关心，却总是一副‘这只是责任’的样子。”
姜栩看着她，忽然笑了。
“林姑娘，你终于发现了？”
“发现什么？”
“龙君……其实是个很别扭的人。”姜栩笑着说，“他活了上千年，经历过太多事，养成了什么事都自己扛的习惯。再加上龙族天生高傲，不擅长表达感情，所以……”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你要相信，龙君对你，绝对是真心的。不然他也不会为你动用本源之力，不会为你炼制法衣，更不会……替你去冒险。”
林晓晓低下头，没说话。
她知道姜栩说得对。
但她就是……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总是被保护，不甘心总是拖后腿，不甘心……连表达关心的机会都没有。
“我想变强。”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强到……能和他并肩作战，而不是只能站在他身后。”
姜栩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会的。”他说，“只要你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能做到。”
---
忘川林深处。
墨辰站在一片空地上，负手而立。
他恢复了人身形态，一袭简单的白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金色的眼瞳扫视着四周，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欣赏夜景。
但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
那气息很淡，淡到几乎察觉不到，但墨辰知道，这片林子里……藏着东西。
很多。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在夜风中传得很远。
几息之后，周围的阴影开始蠕动、扭曲。
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从树木后、草丛中、甚至地下……缓缓浮现。
那些身影都穿着破烂的黑袍，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兜帽下两点幽绿的光芒。它们数量很多，至少有二十个，将墨辰团团围住。
墨辰神色不变，只是轻轻抬了抬手。
一点淡金色的光芒从他指尖溢出，在空中迅速扩大，化作一个半透明的、覆盖整个空地的金色光罩。
“本君的时间有限。”他说，“交出言灵心经残卷，或者……死。”
话音落下，光罩骤然收缩！
那些黑袍身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金色的光罩挤压、碾碎，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但下一秒，更多的黑袍身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数量比刚才多了至少一倍！
它们发出无声的嘶吼，疯狂地冲向墨辰！
墨辰冷哼一声，双手结印。
“嗡——”
低沉的龙吟声响起！
一条巨大的、虚幻的金色龙影从他身后浮现，龙影仰天长啸，虽然无声，但那股龙威却如同实质般碾压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黑袍身影，被龙威一扫，瞬间溃散！
但后面的身影却毫不畏惧，继续前赴后继地冲来。
它们像是无穷无尽，杀了一批，又来一批。而且每一次复活，力量都会增强一分。
墨辰皱了皱眉。
这些黑袍身影，不是活物，也不是鬼物，更像是……某种“傀儡”？
用阴气和怨念炼制的不死傀儡？
难怪杀不完。
他不再浪费力气，而是抬头看向树林深处。
“玩够了吗？”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再不出来，本君就毁了这片林子。”
沉默。
几息之后，树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睿智——和诡异的光芒。
他手里拄着一根漆黑的拐杖，拐杖顶端镶嵌着一颗幽绿色的宝石，宝石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
“烛龙大人，久仰大名。”老者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像是砂纸摩擦，“老朽‘冥骨’，冒昧相邀，还请见谅。”
冥骨？
墨辰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但没有印象。
“言灵心经残卷呢？”他直接问。
冥骨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卷破旧的玉简。
那玉简通体淡金色，表面布满了裂纹，一看就年代久远。玉简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正是言灵古文字。
墨辰金色的眼瞳微微收缩。
是真的。
他能感觉到玉简上残留的、属于言灵一族的古老气息。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东西在这里。”冥骨将玉简举在手里，“但烛龙大人，想要拿到它，需要答应老朽一个条件。”
“说。”
“老朽想借林姑娘的言灵血脉……一用。”冥骨的笑容更诡异了，“只是借用，不会伤害她。事成之后，这卷言灵心经残卷，双手奉上。”
借血脉？
墨辰的眼神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你找死。”
“烛龙大人别急。”冥骨不慌不忙地说，“老朽知道，您很在乎那个小姑娘。但您也知道，她的血脉已经初步觉醒，如果不尽快控制，迟早会反噬。而言灵心经，是控制血脉的唯一希望。”
他顿了顿，补充道:“老朽只是需要她的一滴‘心头血’，用来激活某个古老的仪式。仪式完成后，她的血脉会更稳定，实力也会大幅提升。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心头血？”墨辰冷笑，“你说得倒轻巧。心头血蕴含生命本源，抽取一滴，轻则元气大伤，重则折损寿元。你以为本君会信你的鬼话？”
冥骨的脸色沉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将玉简收回怀里，拐杖重重顿地。
“嗡——”
幽绿色的光芒从拐杖顶端的宝石中爆发，瞬间笼罩整个空地！
那些原本被杀死的黑袍身影，在绿光中迅速复活、重组，数量比之前多了十倍不止！
而且这一次，它们的气息更强，动作更快，甚至……开始使用简单的法术？！
墨辰眉头紧皱。
这个冥骨，比他想象中……难缠。
看来今天，不能善了了。
他深吸一口气，周身金色的光芒再次亮起。
龙影仰天长啸，准备发动攻击。
但就在这时——
“墨辰！小心身后！”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在夜空中响起！
是林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