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依旧是姜栩准备的。
这一次，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只山鸡，炖了一锅香气四溢的鸡汤。灵米煮的饭，配上几样清爽的山野菜，虽然简单，但在经历了高强度精神力消耗后，对林晓晓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
她连喝了三碗鸡汤，才感觉那股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疲惫感缓解了一些。
姜栩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林姑娘今天练习得够刻苦啊，我看你下午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走路都在打晃。”
林晓晓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有点累。不过收获也很大，至少加密符文的构建时间缩短到三息了。”
“三息？”姜栩有些惊讶，“这才半天时间，林姑娘的进步速度……啧，龙君的教学方法果然了得。”
他说着，看向坐在对面的墨辰。
墨辰已经恢复了人身形态，正慢条斯理地喝着汤，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品尝什么琼浆玉液。听到姜栩的话，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是她自己还算努力。”
语气平淡，但林晓晓却莫名听出了一丝……满意？
一定是她太累了，出现幻听了。
“对了，”姜栩忽然想起什么，“下午你们练习的时候，我又去外围检查了一遍阵法。云芷仙子他们确实走了，但我在山脚下发现了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片羽毛。
那是一片洁白的羽毛，约莫手掌大小，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在烛火下显得晶莹剔透。羽毛根部，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清冷如月的气息。
林晓晓认出，那是云芷身上的气息。
“白鹤一族的翎羽。”墨辰看了一眼，金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冷意，“她在标记这片区域。”
“标记？”林晓晓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就是做个记号，方便以后随时定位。”姜栩解释道，“看来云芷仙子对这片区域确实很‘关注’。这片翎羽里还残留着一丝她的神识印记，如果有人触碰，她立刻就能感应到。”
他顿了顿:“幸亏我检查得仔细，不然等这羽毛自然消散，至少还要三天。这三天里，我们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她的监视范围内。”
林晓晓只觉得后背发凉。
那个云芷仙子，看起来清冷出尘，没想到手段这么……缜密？
“无妨。”墨辰放下汤碗，淡淡地说，“既然发现了，处理掉就是。姜栩，用‘离火符’将它烧了，记得加一层隔断，别让她察觉到异常。”
“明白。”姜栩点点头，将那片羽毛收了起来。
晚饭后，姜栩去处理翎羽，林晓晓则帮着收拾碗筷。
等她洗好碗回到偏殿时，墨辰已经等在那里了。
烛火在石桌上跳跃，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负手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月光洒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尊玉雕。
“来了？”墨辰转过身，金色的眼瞳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深邃。
“嗯。”林晓晓走到石桌旁，“姜公子说去处理那片羽毛了，让我先过来。”
墨辰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石桌上。
那是一枚……鳞片？
约莫拇指大小，形状近似菱形，通体雪白晶莹，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在烛火下，鳞片内部似乎还有细密的、如同星河般的纹理在缓缓流转，美得不像凡物。
“这是……”林晓晓睁大眼睛。
“本君褪下的幼鳞。”墨辰的语气依旧平淡，“已经用法力炼化过，可以当做护身符。”
林晓晓愣住了。
龙鳞？还是他小时候的鳞片？
“此鳞与我有本源联系。”墨辰继续说，“你随身携带，遇到危险时，它能自动触发一次相当于筑基期全力一击的防护。如果主动注入灵力激活，防护强度可以提升到金丹初期水准，但只能用一次。”
他顿了顿:“此外，它还可以作为加密符文的高级‘锚点’。以龙鳞为基构建的加密符文，稳定性比用契约烙印提升十倍，构建时间也能缩短一半。”
林晓晓看着桌上那枚美轮美奂的鳞片，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可不是什么“小礼物”。
龙鳞，尤其是带有本源联系的幼鳞，对龙族来说意义非凡。它不仅是护身符，更是一种……信物。
墨辰怎么会把这种东西给她？
“为什么……给我这个？”她忍不住问。
墨辰看了她一眼，金色的眼瞳里看不出情绪:“你太弱了。”
林晓晓:“……”
“昨晚的铁骨暴熊，今天的云芷。”墨辰淡淡道，“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处处都是危险。本君不可能时刻守在你身边，所以你需要一点自保的手段。”
他抬起手，指尖在那枚鳞片上轻轻一点。
鳞片表面泛起一圈淡金色的涟漪，随后缓缓浮起，飘到林晓晓面前。
“滴一滴血在上面，完成认主。”墨辰说，“认主后，只有你能使用它。就算被别人抢走，也会自动失效。”
林晓晓看着悬浮在眼前的鳞片，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珠。
血珠滴落在鳞片表面的刹那，那雪白的鳞片骤然亮起耀眼的光芒！光芒中，鳞片内部的星河纹理疯狂流转，仿佛活了过来。
林晓晓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鳞片中涌出，顺着她的指尖流入体内，与那丝微弱的龙气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同时，她的意识深处，也多了一丝与这枚鳞片的联系——就像契约烙印那样，清晰而稳定。
光芒渐渐黯淡，鳞片重新落回桌面，但颜色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纯粹的雪白中，多了一丝极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粉色光晕，就像染上了她的气息。
墨辰看着那丝粉色光晕，金色的眼瞳微微眯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现在试试用它构建加密符文。”他示意道。
林晓晓拿起鳞片，入手温润，就像一块上好的暖玉。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这一次，有了龙鳞作为锚点，构建符文的难度果然大幅降低。
她几乎是心念一动，那个由三十六光点组成的立体符文就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每一个光点的位置都精准无比，结构稳定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更神奇的是，当她用意念推动符文旋转时，那种流畅感，简直像是给生锈的齿轮上了润滑油。
一息半。
从构建到完成第一次变化循环，只用了短短一息半的时间！
林晓晓睁开眼睛，脸上满是惊喜:“这也太快了！”
“正常速度。”墨辰语气平淡，“以龙鳞为基，本该如此。你现在精神力还弱，等以后修为提升，构建速度还能更快，甚至可以达到‘一念成符’的境界。”
一念成符……
林晓晓握着那枚温润的鳞片，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踏实感。
有这东西在，她至少不再是个完全的拖油瓶了。
“谢谢。”她轻声说。
墨辰看了她一眼，尾巴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朝殿外走去。
“早点休息，明天继续训练。”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林晓晓将鳞片小心地收进怀里，贴身放着。鳞片隔着衣服传来温热的触感，让她心里莫名安定。
她吹灭烛火，也离开了偏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夜已深，月光如水银般洒在神庙的废墟上，给这片破败之地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银纱。山风轻拂，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不知名虫豸的鸣叫。
林晓晓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忽然——
“喵——”
一声轻微的猫叫，从院角的阴影里传来。
林晓晓动作一顿，警惕地转过头。
这里是荒山野岭的神庙废墟，怎么会有猫？
她凝神望去，只见院角那棵半枯的老槐树下，不知何时蹲着一只……猫？
那猫通体漆黑，只有四只爪子和尾巴尖是雪白的，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它蹲在那里，歪着头看着她，姿态优雅，但眼神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林晓晓心头一跳。
这猫……不对劲。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手伸进怀里，握住了那枚龙鳞。
“小姑娘，别紧张。”
一个慵懒的、带着笑意的男声，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林晓晓浑身一僵。
这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是直接在她脑子里响起的！
“你是谁？”她脱口而出。
那只黑猫站起身，优雅地迈着步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月光照在它身上，那油光水滑的黑毛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我？”黑猫在她面前三丈处停下，抬起一只前爪舔了舔，绿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我就是一只路过的、好奇的猫罢了。”
它顿了顿，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一个凡人小姑娘，身上怎么会有龙族的气息？而且，还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烛龙大人的气息？”
林晓晓心头剧震。
它知道墨辰的身份！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握着龙鳞的手又紧了几分。
“不明白？”黑猫歪了歪头，“那你怀里那枚龙鳞是哪来的？上面那丝粉色光晕……啧，烛龙大人的幼鳞，居然认了一个凡人为主？这可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它迈着猫步，又朝她走近了两步。
林晓晓立刻后退，同时调动体内那丝微弱的龙气，随时准备激活龙鳞。
“别紧张，我真没恶意。”黑猫停下脚步，绿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我就是闻到了有趣的味道，过来看看。没想到……居然看到了这么好玩的事。”
它舔了舔爪子:“烛龙大人被罚下界千年，一直低调得很，连仙界那些老朋友都找不到他。没想到，居然在这荒山野岭，跟一个凡人小姑娘签了契约，还送了幼鳞……这要是传出去，仙界那群老古董怕是要炸开锅了。”
林晓晓越听心越沉。
这只猫，知道的太多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沉声问。
“不干什么。”黑猫放下爪子，绿眼睛直直盯着她，“就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交易？”
“对。”黑猫的尾巴尖轻轻摇了摇，“我帮你保守秘密，不把你和烛龙大人的事说出去。而你……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
“很简单。”黑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诱惑，“帮我找一件东西。一件……烛龙大人一定知道在哪里，但绝对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的东西。”
林晓晓心头警铃大作。
“我帮不了你。”她立刻拒绝，“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急着拒绝嘛。”黑猫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你可以先问问烛龙大人，愿不愿意用‘那件东西’的下落，来换你这个小契约者的平安。”
它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意味深长:“毕竟……云芷仙子虽然走了，但她留下的可不只是一片翎羽。如果她知道你在这里，知道你和烛龙大人的关系……”
林晓晓手心冒出了冷汗。
这只猫，是在威胁她？
“你……”
她正要说什么，忽然，怀里的龙鳞骤然发热！
紧接着，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从她怀中迸发，瞬间在她身前凝聚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夜空中炸响——
“哪里来的野猫，敢在本君的地盘撒野？！”
墨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林晓晓身前。
他依旧是人身形态，但周身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月光下，那双金色的眼瞳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死死锁定着那只黑猫。
黑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四肢着地，弓起背，绿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
“烛……烛龙大人？！”它的声音都在发抖，“您……您怎么会……”
“滚。”
墨辰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里蕴含的龙威，却如同实质般碾压过去！
黑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倒飞出去，撞在院墙上，然后狼狈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窜进了夜色中，转眼消失不见。
墨辰站在原地，金色的眼瞳看着黑猫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得吓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身，看向林晓晓。
“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林晓晓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没事。”她摇摇头，心有余悸，“那只猫是……”
“一只不知死活的魇猫。”墨辰打断了她，“擅长窥探人心，制造幻觉，喜欢收集秘密和宝物。应该是闻到了龙鳞的气息，被吸引过来的。”
他顿了顿，金色眼瞳里闪过一丝冷意:“不过，它既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那就不能留了。”
林晓晓心头一紧:“你要……”
“本君自有分寸。”墨辰看了她一眼，“回去休息吧。今晚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姜栩。”
林晓晓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它说的‘那件东西’……是什么？”
墨辰沉默了片刻。
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冷硬，金色的眼瞳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痛楚，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决绝。
“一件……本君宁愿永远找不到的东西。”
说完，他身形一晃，化作白光消失不见。
只留下林晓晓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和怀里那枚依旧温热的龙鳞。
夜风更冷了。
她知道，今晚的事情，恐怕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