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神庙方圆五里。独立应对,求援示警。”
墨辰最后的话语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在林晓晓的意识深处。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消化恐惧或酝酿情绪,姜栩已经在神域角落快速地清点、准备着各种符箓、陷阱材料和模拟用的道具,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混合了硫磺、兽血和奇异草药的气味,那是危机来临前的无声宣告。
林晓晓靠在冰冷的玉石墙壁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临战前最后的调息。养神丹和宁神散的药力尚未完全化开,灵魂的刺痛和身体的疲惫如同跗骨之蛆,但此刻,这些都被她强行压制下去。她将心神沉入体内,不再去触碰那被封印的、依旧躁动的言灵血脉,而是专注于特训中学到的一切——敏锐的灵觉,潜行的技巧,对危险的感知,以及……手腕上那沉寂却蕴含着一线生机的契约烙印。
“林姑娘,准备好了吗?”姜栩的声音将她从内视中拉回。他已收拾停当,手中拿着几枚颜色各异的玉符和一个巴掌大小的、散发着微光的阵盘。
林晓晓睁开眼,点了点头,眼神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
“我会在五个主要方向随机布置陷阱和模拟敌人,陷阱包括落石、绊索、毒雾、地陷等,模拟敌人主要是炼气初期到中期实力的妖兽幻影和低阶阴魂,它们受阵盘控制,会主动搜寻并攻击范围内的活物。此外,我还会随机激发两到三次‘惑心幻阵’,干扰你的方向感和判断。”姜栩语速很快,条理清晰,“你的任务是,在不被‘击杀’(我会控制攻击强度,但痛感真实)或‘捕获’(落入陷阱超过十息未挣脱即判定失败)的前提下,尽可能久地生存,并至少成功引动一次契约,向龙君传递包含‘方位’和‘威胁类型’的有效信息。记住,信息必须准确,模糊或错误视为无效。”
“明白。”林晓晓简短回应,活动了一下依旧疼痛但已包扎好的手脚。
“那么,”姜栩深吸一口气,神色严肃,“祝你好运。记住,绝境之中,生存第一。”
林晓晓再次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走向神域入口。那里,墨辰依旧盘踞于白玉石上,闭目养神,仿佛对即将开始的一切漠不关心。但林晓晓知道,他那看似平静的龙躯之下,一定在以某种方式关注着这场“考校”。毕竟,这关乎他“契约者”的“使用价值”。
跨出神域,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与山林特有的、混合了泥土与腐败气息的凉风瞬间将她包裹。身后光门无声闭合,隔绝了最后一点温暖与庇护。
真正的试炼,开始了。
林晓晓没有立刻移动。她先是伏低身体,将灵觉如同最细腻的蛛网般缓缓向外铺开,感知着周围最细微的声响、气息与能量流动。
风声掠过不同植被的音调差异,虫豸在枯叶下爬行的沙沙声,远处夜枭偶尔的啼叫,空气中不同草木、土壤、甚至动物留下的微弱气息……所有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感知,又被她快速筛选、分析。
左侧三十步外,有轻微的地气不连贯感,疑似地陷或绊索类陷阱。
右前方五十步,空气流动异常,带着一丝极淡的硫磺味,可能是毒雾区域。
正前方,有极其微弱的、不属于自然生灵的阴寒气息飘散,应该是模拟阴魂的巡逻路线。
初步感知完毕,林晓晓心中有了大概的地图。她选择了一条看似最“干净”、实则可能隐藏着更复杂陷阱的路径——左侧,避开明显的气息异常点。
她如同最灵巧的山猫,压低重心,每一步都落在最稳固的落点,借助树干和岩石的阴影,无声无息地向前潜行。手掌和手臂的伤口在动作时传来刺痛,但她恍若未觉。
前五十米顺利通过。就在她以为可以稍微加快速度时,脚下地面毫无征兆地一软!
不是地陷!是流沙陷阱!而且经过了伪装!
林晓晓心中一惊,反应却快到了极致!就在右脚陷落的瞬间,她左脚猛地蹬在旁边一块凸起的、看似松动的石头上(特训经验告诉她,陷阱边缘往往有伪装的反常稳固点),身体借力向侧前方扑出,同时双手精准地抓住一丛坚韧的灌木枝条!
“噗嗤!”右腿还是陷到了膝盖,冰冷的沙砾摩擦着伤口,带来火辣辣的疼。但她死死抓住灌木,双臂用力,配合腰腹力量,硬生生将右腿从流沙中拔了出来!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快得连陷阱可能附带的报警机制都未触发!
来不及喘息,她立刻滚入旁边一处茂密的蕨类植物丛中,屏住呼吸,警惕地感知着周围。
果然,几息之后,两道模糊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灰白色虚影,如同鬼魅般从前方雾气中飘出,在她刚才陷落的位置徘徊了片刻,似乎没有发现异常,又缓缓飘走。
是低阶阴魂!速度不快,但感知灵敏,对活物气息和能量波动尤其敏感。
林晓晓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慌乱使用灵力或发出声响。她耐心地等待阴魂彻底远去,才小心翼翼地爬出蕨丛,检查了一下右腿。伤口被沙砾摩擦得有些渗血,但无大碍。
她调整方向,朝着之前感知到的、阴魂巡逻路线的间隙区域继续潜行。
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林晓晓仿佛回到了在黑煞谷外围亡命奔逃的状态,甚至更加凶险。姜栩布置的陷阱层出不穷,且极具欺骗性。看似安全的落叶堆下可能藏着淬毒的尖刺;依靠休息的大树树干可能突然活化,伸出藤蔓缠绕;平静的水洼可能瞬间沸腾,喷出腐蚀性的毒液。
而那些模拟的妖兽幻影,虽然实力不高,但种类繁多,习性各异。有形如猎豹、速度极快的风影豹幻影;有力量惊人、皮糙肉厚的铁背熊幻影;更有能喷射麻痹毒液或释放音波干扰的奇诡种类。它们并非盲目攻击,似乎受到某种简单指令的驱使,会进行简单的包抄、围堵,甚至设置诱饵。
林晓晓将特训所学发挥到了极致。灵觉全开,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提前规避大部分陷阱和敌人。潜行技巧运用到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将自己与山林环境融为一体。遇到避无可避的遭遇战,她绝不恋战,利用地形和提前布置的小障碍(如踢动的石块、折断的树枝制造声响误导),以最小的代价摆脱纠缠。
然而,消耗是巨大的。体力在一次次惊险的闪避和爆发中飞速流逝,精神力因长时间维持高强度的灵觉感知而迅速枯竭,灵魂深处那被封印血脉传来的刺痛感也越来越清晰。更要命的是,她手腕上的契约烙印,始终沉寂着,仿佛一块普通的胎记,无论她如何集中精神去“触碰”、“沟通”,都得不到丝毫回应。
她知道,自己必须成功引动它,发出一次有效的求援信号。这是考校的核心要求之一。但此刻,光是生存就已让她疲于奔命,哪有精力和机会去完成这更困难的任务?
就在她因连续躲避三只风影豹幻影的围追堵截而气喘吁吁、躲在一处石缝中短暂喘息时,异变突生!
一股难以言喻的眩晕感毫无征兆地袭来!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旋转!石壁变成了流淌的彩色颜料,树木伸出了柔软的触手,连自己的手脚都仿佛在拉长变形!
是“惑心幻阵”!姜栩之前提到的干扰方向感和判断的幻阵!而且比预想的更加厉害,直接作用于感官和意识!
林晓晓心中警铃大作!在这种状态下,她的灵觉和判断力将大打折扣,甚至可能产生致命的错觉!
她立刻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勉强保持了一丝清明,同时疯狂运转墨辰教导的清心法门,试图对抗幻阵的影响。
然而,幻阵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她的意识。她能感觉到,周围的“景象”正在引导她走向某个方向——一个在她模糊感知中,似乎充满了“安全”和“出口”气息的方向。
不能去!那绝对是陷阱!
她拼命抵抗着幻阵的诱导,蜷缩在石缝最深处,用指甲死死抠着粗糙的岩壁,试图用真实的触感来对抗虚幻的感知。
但幻阵的力量越来越强。她甚至开始“听到”姜栩的声音在呼唤她安全,看到墨辰的身影在不远处等待……她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但意识的防线正在一点点崩溃。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幻象彻底吞噬,不由自主地想要迈出石缝时——
左手腕上,那沉寂许久的契约烙印,忽然极其轻微地、自主地悸动了一下!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意念,如同黑暗中亮起的一点火星,瞬间传递到她的意识深处!
“左,三步,石下有隙,可暂避。”
不是墨辰的声音,更像是一种预设好的、触发式的信息指引!
林晓晓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是用尽最后一点意志力,抵抗着幻象的诱惑,朝着左侧,跌跌撞撞地挪动了三步,然后果然摸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她用尽力气掀开石板,下面是一个仅容一人蜷缩的、潮湿狭小的石穴!
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将石板重新盖好。
石穴内黑暗、潮湿、充满土腥味,但幻阵的影响瞬间被厚重的岩石隔绝了大半!虽然仍有残留的眩晕感,但已不再致命。
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衣衫。
刚才……是契约烙印自动触发了指引?是墨辰预设的?还是……
没等她细想,石穴外,传来了清晰的、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不是幻影!是真正的妖兽!而且听声音,体型和力量都远超之前的幻影!
难道……姜栩的“模拟”中,还混杂了真正的危险?!
林晓晓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