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绝境中,通过契约,向本君‘示警’与‘求援’。”
墨辰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晓晓疲惫却高度集中的心神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这听起来,像是最后的保命底牌,也是她此行任务能否“活着回来”的关键之一。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加速。
“这需要你,主动去‘触碰’和‘理解’,你我之间,那被琥珀封印层层包裹、却从未断绝的……契约核心。”
契约核心?
林晓晓脑海中瞬间闪过那日感知封印时,“看”到的、连接着她血脉与墨辰龙元之间的能量通路。虽然墨辰解释那是用于“庇护”与“疏导”的古老契约法门,但那种被“连接”、被“通路”贯穿的感觉,依旧让她心底发毛。
现在,却要她主动去触碰、理解那所谓的“核心”?
“我……该怎么做?”她压下心头的不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再多的恐惧也必须面对。
墨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游弋到她面前,抬起小巧的龙首,那双灿金色的眸子与她平视,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看到瞳孔深处流转的、如同星云般深邃的光华。
“闭上眼。”他的意念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放松心神,不要抗拒。本君会引导你的一缕意识,沿着龙元通路,逆流而上,触及契约烙印所在。”
逆流而上?沿着那通路?
林晓晓的心脏猛地缩紧。这听起来,就像是主动将灵魂的触须,探入一个由对方力量完全掌控的领域!一旦墨辰有异心……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瞬间绷紧的神经和眼神中的惊疑,墨辰的龙眸微微眯起,意念中透出一丝几不可察的……不耐?
“若本君欲对你不利,何需如此麻烦?”他的声音冰冷,带着惯有的倨傲,“契约早已缔结,你的生死,某种程度上与本君休戚相关。此番引导,是为授你求生之技,而非害你。信与不信,在你。”
林晓晓的脸颊微微发热,一半是窘迫,一半是后怕。墨辰说得没错,以他的实力和心思,真想对她做什么,根本无需等到现在,更无需用这种看似“传授技能”的方式。自己这草木皆兵的警惕,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现实困境面前,显得既可笑又多余。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闭上了眼睛。
“开始吧。”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温和却异常坚韧的力量,便顺着她与墨辰契约联结的手腕处,悄然探入。那力量并非墨辰的龙气,更像是他意念的延伸,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威严感。
这股意念引导着林晓晓自身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如同牵引着一缕纤细却坚定的丝线,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层灰白色的、属于琥珀的封印屏障,沿着封印内部那些淡金色的、代表着墨辰龙元的能量脉络,开始向上回溯。
这个过程异常奇异。林晓晓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滴水,逆着一条由金色光流构成的、温暖而宽阔的河道,向上游漂浮。河道两旁,是封印构成的坚实堤坝,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河道(龙元通路)中流淌的、属于墨辰的力量。那力量浩瀚、精纯,带着一种煌煌正大、却又睥睨众生的威严。与之前接触到的、用于攻击或威压的龙气不同,此刻通路中流淌的力量,更加内敛、平和,仿佛沉睡的巨龙平稳的呼吸。
这就是他所说的“庇护”与“疏导”之力吗?确实,她能感觉到,这力量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稳定的方式,渗透过封印的壁垒,持续地滋养和稳固着她那被冰封的言灵血脉核心,同时也将血脉偶尔产生的、极其微弱的躁动涟漪,悄无声息地导引入这金色的河流中,消弭于无形。
原来,这通路真的在起作用,并非她臆想中的“抽取”渠道。
这个认知,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丝。
意念的丝线继续溯流而上。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过了漫长的黑暗与温暖交织的隧道,前方豁然开朗。
林晓晓的“意识”来到了一片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奇异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实体,只有无穷无尽、缓缓流转的金色与银白色光芒交织成的海洋。金色的光芒,炽热、威严、充满生命的活力,如同太阳的核心,那是墨辰的龙魂本源;而银白色的光芒,则更加清冷、灵动、带着一种玄奥莫测的韵律,如同月华凝聚,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金光之中,却又界限分明——那是她的灵魂气息,通过契约被映射于此。
在光海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复杂的、由金色与银白色符文共同构成的、缓缓旋转的立体烙印。那烙印古朴、神秘,蕴含着一种超越时空的契约之力,正是将他们二者命运联结在一起的“契约核心”。
林晓晓的意识丝线,在墨辰意念的引导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烙印。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触及烙印的刹那——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墨辰,也非来自外界。
而是来自那银白色的、代表她自身灵魂的光晕深处!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惊慌与警示意味的悸动,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紧接着,一连串极其破碎、模糊、却让她灵魂战栗的画面碎片,如同被惊动的鱼群,猛地从她灵魂光晕深处窜出,在她“眼前”飞速闪过!
她“看”到了无尽黑暗的虚空中,一双双冰冷、漠然、巨大到无法形容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仿佛穿透了无数时空的阻隔,朝着某个方向“望”来!
她“听”到了古老苍凉的、仿佛源自世界初开时的锁链崩断声,和随之而来的、令人窒息的疯狂嘶吼!
她“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贪婪、渴望与毁灭的庞大意志,如同潮水般从不可知的深处涌起,而她自己,仿佛成了这潮水奔涌方向上一个……微弱的灯塔?!
这些画面和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便消失无踪,仿佛只是她极度紧张下产生的幻觉。
但林晓晓却惊得几乎要魂飞魄散!意识丝线剧烈颤抖,差点就要崩断!
这是……什么?!那些眼睛……那锁链声……那恐怖的意志……是她灵魂深处隐藏的记忆?还是……她的言灵血脉,对某种即将到来的、或者已经存在的“危险”的本能预警?!
“静心!”
墨辰冰冷而带着一丝惊疑的意念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瞬间稳住了她即将溃散的心神!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龙魂之力从金色光海中涌出,强行将她那缕受惊的意识丝线包裹、安抚,也将那些突兀出现的灵魂碎片波动彻底压制、驱散。
“刚才……那是什么?”林晓晓的意识传递出惊恐的疑问。
墨辰沉默了。那灿金色的龙魂光海似乎也因刚才的异动而产生了细微的波澜。他能感觉到,林晓晓灵魂深处刚才爆发出的那些碎片信息,绝非寻常!其中蕴含的位格与恐怖意味,连他都感到一丝心惊!
这丫头的言灵血脉……到底牵连着什么?!
但他没有将自己的惊疑表露出来,只是用更加沉稳的意念回应:“许是你精神过度紧张,加之首次触及灵魂映射与契约核心,引发的幻象与灵魂扰动。不必深究,凝神静气,继续感知契约烙印。”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林晓晓惊魂未定,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她强迫自己忽略刚才那可怕的“幻觉”,重新集中精神,在墨辰的引导下,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那个旋转的契约烙印。
就在接触的瞬间,一股清晰的、关于如何通过这烙印传递简单意念(如“危险”、“方位”、“速援”等)以及如何引动契约之力在极短时间内、极小范围内产生一次强烈的“共鸣波动”(作为定位和警示)的信息流,便自然而然地流入了她的意识。
这信息简单直接,如同烙印本身的附属功能,无需理解原理,只需知晓方法。
“记住这种感觉和方式。”墨辰的意念传来,带着完成任务的平静,“这便是你最后的‘引线’。非生死关头,不得轻动。一旦引动,本君必会感知,并根据情况决定是否出手,以及……如何出手。”
他的话语,再次明确了“无法保证”的前提,却也给了她最后一点依靠。
引导结束,墨辰的意念缓缓撤回,林晓晓的意识也顺着原路回归,重新沉入自己的身体。
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刚才触及契约核心时的“幻觉”和最后学到的“引线”使用方法,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让她心绪难平。
墨辰已经回到了白玉石上,闭目盘踞,似乎刚才的引导也消耗了他不少心神。
神域内一片寂静,只有林晓晓粗重的呼吸声。
姜栩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递过来一杯灵泉水。
林晓晓接过,一饮而尽,冰凉的感觉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她看向墨辰,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问出关于那“幻觉”的问题。
墨辰既然说是“幻象”,那她就暂且当作是幻象吧。现在的她,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去探究更深层的东西。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刚刚学到手的、这根连接着她与墨辰的、脆弱却又可能是唯一生机的“契约引线”。
然后,等待着,踏上那条通往黑煞谷的、未知而凶险的道路。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