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稚嫩、惊恐的求饶声直接在脑海中响起,让林晓晓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那么一丝丝——至少,对方似乎没有立刻攻击的意图,而且听起来……很弱?
姜栩显然也通过某种方式感知到了这意念传音,他扣着符箓的手没有放下,但眼神中的锐利稍缓,沉声对着空荡荡的庙宇说道:“现身说话。藏头露尾,更显可疑。”
“我……我出不来……”那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又害怕,“我的本体……动不了……只能……只能这样说话……”
本体?动不了?
林晓晓和姜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
“你的本体是什么?在哪里?”姜栩继续问道,语气依旧谨慎。
“在……在你们脚底下……”声音怯怯地传来,“一点点……石头……”
脚底下?石头?
林晓晓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她所在的位置,是之前被清风符清理过的、靠近墙壁的地面,裸露着坑洼不平的石板。而在她脚边不远处的墙角缝隙里,似乎……嵌着一块颜色与周围石板略有不同、只有巴掌大小、圆润光滑的深褐色石头?
之前打扫时谁也没注意这么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
“是……是我……”那声音确认了他们的猜测,带着点羞赧,“我是……是以前这座山的……土地……”
土地?!!
林晓晓眼睛瞬间瞪圆了,嘴巴微张,差点惊呼出声。就是神话传说里,掌管一方土地,矮矮胖胖、拄着拐杖的老爷爷那种土地公?
可这声音……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而且本体居然是一块……石头?还卡在墙缝里动不了?
这跟她想象中的土地公形象差距也太大了!
姜栩显然也愣了一下,他推了推眼镜,走到那块深褐色石头前,蹲下身仔细感知。片刻后,他点了点头:“确实残留着极其微弱的、正统的香火神道气息,本质纯净,没有污秽邪气。只是……神性几乎消散殆尽,灵智也孱弱不堪。”
他站起身,看向林晓晓,语气有些古怪:“我们好像……遇到了一个濒临消散的、末代土地神。”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和似乎并无威胁之后,两人稍微放松了警惕。姜栩收起了符箓,林晓晓也好奇地凑了过去,蹲在那块小石头旁边。
“你……你真的是土地公?”林晓晓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试着用意念沟通。她发现自己集中精神时,似乎也能进行这种简单的意识交流。
“是……是的……”小土地的声音带着被质疑的委屈,“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香火供奉了……山也变了,人也没了……我的力量都快没了……连挪动本体都做不到……只能勉强维持一点灵智不灭……”
它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失落和悲伤。
林晓晓听着,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同情。一个曾经庇佑一方的神明,沦落到这般田地,如同被遗弃在角落的旧物,确实令人唏嘘。
“那你刚才为什么发出痛苦的声音?”姜栩更关心实际问题。
“因……因为……”小土地的声音带着后怕,“你们进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好可怕的气息……尤其是那位……大人……”
它的意念指向了林晓晓的手腕。
大人?是指墨辰?
林晓晓和姜栩再次对视。墨辰明明被隐匿符覆盖着气息,这土地居然还能感觉到?或者说,感觉到的是某种位格上的压制?
“那位大人……虽然好像在沉睡……但他的本质……太高了……我只是……只是一点点残留神性的小石头……靠近他……本能地就觉得……要被压碎了……”小土地的声音带着哭腔解释,“刚才……刚才那位姑娘靠近我……大人离得近……我……我没忍住……”
原来是被墨辰无意识散发出的位格威压给“吓”到了。
林晓晓有些哭笑不得。看来她家这位傲娇龙,哪怕昏迷着,这“王霸之气”也依旧侧漏啊,连落魄土地神都受不了。
“我们只是暂时在此落脚,不会伤害你。”林晓晓用意念安抚道,“等我们离开,你就安全了。”
“真……真的吗?”小土地将信将疑,但恐惧感明显减轻了不少。
“嗯。”林晓晓肯定地回答,随即又有些好奇地问,“你一直被困在这里吗?没有办法离开或者恢复?”
“离开……需要力量……恢复……需要香火……”小土地的声音更加低落了,“都没有……我只能……慢慢等着灵智彻底消散……或者……哪天被山里的精怪当成普通石头吞掉……”
它的处境听起来确实凄惨。林晓晓虽然同情,但自身难保,也无力做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姜栩忽然开口,用意念问道:“你说你是这座山的土地,对这里的一切应该很熟悉。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隐蔽、适合藏身,而且灵气相对充足的地方?”
他显然没有忘记他们仍在被追踪的处境。这个破庙虽然暂时安全,但并非久留之地。
“隐蔽……藏身的地方?”小土地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怯生生地回道,“有……是有一个……是我以前……用自己的神力悄悄开辟的……一个小……小神域……就在这山壁里面……只有我知道入口……”
神域?!!
虽然听起来很小,但那也是独立于外界的空间啊!如果能进去,岂不是绝佳的藏身之所?顾家的人就算把整座山翻过来,也未必能找到!
林晓晓的眼睛瞬间亮了,急切地看向姜栩。
姜栩眼中也闪过一丝精光,但他依旧冷静:“入口在哪里?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可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尤其对方还是一个急需香火和力量的神灵(残魂)。
“入口……就在这庙里的神台后面……有一个很小的……灵力印记……只有用特定的土地神力才能激发……”小土地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和忐忑,“我……我可以帮你们打开……但……但是……你们能不能……分一点点……一点点灵气或者愿力给我?我……我快要维持不住了……”
它提出了交易。用进入神域的权限,换取维系它存在的能量。
这要求合情合理。
姜栩沉吟了片刻。愿力他们没有,但灵气……他看向林晓晓手腕上的墨辰。墨辰恢复需要大量灵气,分润出去似乎不太划算。不过,如果能得到一个绝对安全的藏身地,争取到宝贵的恢复时间,这笔交易或许值得。
“可以。”姜栩最终点头,“我们可以定期提供给你少量纯净的灵气,作为交换,我们需要在你的神域中暂住,并且你要保证那里的绝对安全,不能向任何存在透露我们的行踪。”
“真的吗?!”小土地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惊喜,那块深褐色的小石头甚至微微颤动了一下,散发出愉悦的波动,“我保证!我保证!我的神域很安全的!除了我,谁也进不来!谢谢你们!谢谢!”
它激动得语无伦次。
交易达成。
在小土地的指引下,姜栩在空荡神台的后方石壁上,找到了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几乎与石壁纹理融为一体的淡金色印记。他将手按在印记上,按照小土地传授的方法,输入了一丝混合了自身灵力和从林晓晓那里借来的一丝、带着墨辰微弱气息的意念(小土地要求必须有那位“大人”的许可印记才能打开)。
淡金色的印记微微一亮,旋即,石壁上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浮现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椭圆形光门。
门后,隐约可见一片朦胧而安宁的空间。
“进去吧……里面就是……”小土地的声音带着自豪和一丝疲惫,显然打开这通道也耗费了它不少力气。
姜栩率先迈入光门,身影消失其中。林晓晓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
就在她跨过光门的瞬间,她腕间被隐匿符覆盖的墨辰,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审视和确认意味的意念波动,极其隐晦地扫过这片新生的空间,然后归于平静。
仿佛沉睡的君王,在无意识中,确认了自己的临时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