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印清除后的轻松感,如同退潮后露出的坚实沙滩,让林晓晓连日来漂浮不定的心终于有了片刻的着陆。至少,他们暂时摆脱了那种如影随形、随时可能被精准定位的恐怖。
然而,这份轻松很快就被姜栩那句“它沉寂的本源,似乎活跃了一点点”以及指尖那若有若无的暖意所带来的巨大期待所取代。
活跃?暖意?
这两个词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像是有魔力一般,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牢牢吸附在了腕间那小小的白蛇身上。
阵法结束后,姜栩因为消耗过大,脸色有些苍白地回三楼调息去了。院子里只剩下林晓晓一人,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
她没有立刻回屋,而是就着这清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小心翼翼地将小白蛇从手腕上解了下来,平放在铺了软布的膝盖上。
这是自墨辰昏迷后,她第一次如此郑重、如此近距离地仔细打量他。
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莹白的鳞片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晕。那些鳞片排列得紧密而整齐,边缘泛着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芒,触手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令人心慌的冰凉,而是带上了一种……类似于暖玉的温润感。
她屏住呼吸,伸出食指,极其轻柔地,从他的头顶,顺着脊柱的线条,一点点向后抚摸。
指尖传来的触感细腻光滑,带着那真实的、绝非错觉的微暖。而且,她能感觉到,在她抚摸的时候,他体内那原本如同深潭死水般的沉寂能量,似乎真的泛起了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像是在回应她的触碰。
“墨辰?”她试探着,声音轻得如同耳语,生怕惊扰了什么,“你能感觉到我吗?你……是不是好一点了?”
没有回应。但那真实的暖意和能量的微弱波动,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喜悦、心酸和希望的暖流冲垮了她的心防,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湿润。她赶紧仰起头,眨了眨眼,把那股湿意逼了回去。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喃喃自语,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看到了漫长黑夜后第一缕曙光。
她不敢有太大动作,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月光下,用手掌虚虚地拢着膝盖上的小白蛇,仿佛在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夜风吹拂,带着院中花草的淡淡清香和月华露残留的清冷气息,萦绕在他们周围。
这一刻,万籁俱寂,只有月光和希望无声流淌。
过了许久,直到夜露渐重,感觉到一丝凉意,林晓晓才如梦初醒。她小心翼翼地、用软布将墨辰重新包裹好,像捧着易碎的琉璃一样,将他捧回二楼的客房。
将他重新缠绕在左手腕内侧——那里更贴近脉搏,或许能让他更好地感受到她的气息和生命力。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完成了某种重要的仪式。
躺在床上的林晓晓,毫无睡意。她侧着身,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左手腕上,内心的激动如同煮沸的开水,咕嘟咕嘟冒着泡。
“他变暖了……他真的在好转!”这个认知让她兴奋得几乎想要手舞足蹈。之前所有的担忧、恐惧、疲惫,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补偿。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墨辰苏醒后的场景。
他第一句话会说什么?会不会还是那副拽得上天的傲娇口气?——“愚蠢的凡人,算你照顾得还算尽心。”
还是会对她这段时间的“饲养”表示一下感谢?——虽然感觉可能性很低。
他恢复人形后,脸色会不会好一点?之前那次惊鸿一瞥,他的脸苍白得吓人。
他会不会……饿?
等等,饿?
这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突然蹦进林晓晓的脑海。
墨辰昏迷期间,只能靠她滴喂一些鸡汤和本能吸收微薄的能量。现在他本源活跃,恢复加速,对能量的需求会不会大增?就像大病初愈的人,胃口会变好一样?
他现在还是蛇形,能吃什么?总不能继续喝鸡汤吧?那点能量对于一条(可能是)上古龙君来说,怕是塞牙缝都不够。
以前他状态好的时候,好像也没正经吃过凡间食物,都是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汲取能量(或许是月光?天地灵气?)。
可现在他昏迷着,无法主动觅食啊!
难道……要靠她这个“饲养员”来想办法投喂更高级的“食材”?
这个念头让林晓晓瞬间从兴奋的云端跌落到现实的谷底。她上哪儿去弄那种蕴含丰富灵气、能供一条龙恢复的“食物”?
三才道果?那是保命的底牌,而且药性猛烈,现在肯定不能用。
安魂木?那是稳固魂体的,不顶饿啊。
月华露?刚才布阵用掉了,而且那东西更像是“药引”或者“清露”,也不管饱。
她之前收集的那些所谓“灵气”食材,走地鸡、土鸡蛋之类的,在现在的墨辰面前,恐怕连“零食”都算不上。
“完了完了,”林晓晓对着手腕哀叹,“傲娇龙,你快点自己醒过来好不好?你这食谱太高端,我供应不起啊!万一你恢复的关键时刻因为‘饿’肚子而功亏一篑,那我岂不是成了罪龙……啊不,罪人?”
她仿佛已经看到墨辰苏醒后,用那双灿金色的眸子冷冷地睨着她,控诉她在他最需要营养的时候让他“饿”着了。
压力山大!
刚刚因为墨辰好转而雀跃的心情,瞬间又被新的焦虑所取代。这就好比刚庆幸病人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却告诉你接下来需要天价营养费一样。
她翻来覆去,开始在心里盘算自己还有什么“家当”。背包里除了两颗道果和安魂木,就是些普通物品。姜栩那里或许有点东西?但看他那精打细算(或者说等价交换)的样子,怕是没那么容易到手。难道又要去“忘忧阁”找陈老?
一想到陈老那个“古老封印”的条件,林晓晓就觉得前途更加黯淡。
“唉,养龙不易,晓晓叹气。”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沉闷的哀嚎。
这一夜,林晓晓在“他好转了!”的狂喜和“他醒了吃什么?”的现实焦虑中反复横跳,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睡梦中,她仿佛看到一条巨大的、威风凛凛的白龙,用尾巴尖不耐烦地拍打着地面,昂着高傲的头颅,对她发出抗议的龙吟,翻译成人话就是——
“饿!快给本君弄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