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叹了口气,又回忆起往昔的日夜。
“这世道,黑的不是海,是人心。黑的尽头若真有一线光……罢了,就当我醉了,放走两条想去咬破这黑幕的傻鱼。”
他的独白消散在海风中,那身影依旧孤独地钉在码头尽头,仿佛既是这片黑暗的看守者,也是它最深刻的囚徒。
“老李,我好像看见,你放走了那群异乡人?”
一句带有质询意味的话语从身后传来,他平静的转过身,眼前,是镇里的居民们。
“老李,你怎把他们放跑了!”
“老李你在做什么,要是引得那遗迹中的怪鱼出来,我们这些渔民可就完了啊!”
李哥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一张张被担忧和恐惧笼罩的熟悉面孔。
他脸上的悲伤和疲惫如同浓雾般挥之不去,但脊梁却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扫过激动的众人。
“我看见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常年积累的、不容置疑的威信,压过了嘈杂的议论,“他们只是两个想逃离这片海的孩子,不是去惊扰‘那怪物’的蠢货。”
“孩子?老李你糊涂了!”一个中年渔民捶胸顿足,“规矩是你定的!任何人不准在‘寂静期’靠近遗迹海域,就怕惊动了下面的那群东西!你忘了你女儿她……”
这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中李哥的痛处。
他的眼神骤然一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
那渔民,他自知失言,后面的话戛然而止,讷讷地低下头。
李哥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沙哑:“我没忘。正是因为我没忘……我才放他们走。”
他抬起手,指向那片黑暗的海域,也是林逸辰他们小船消失的方向:
“我们困在这里,用恐惧祭祀那片海,用规矩编织牢笼,把自己关在里面。以为这样就能换来平安?”
“看看我们得到了什么?日渐稀少的鱼获,和永远填不满的恐惧!”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懑:
“那两个年轻人,他们眼里有我们早就丢掉的东西——不甘和勇气。他们想去咬破这黑幕,哪怕只是徒劳。”
“我女儿……她当年也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去看海草珊瑚,而不是困在这滩死水里!我当年没能放手,结果……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众人:“今晚,我李海生,放他们走了。所有责任,我一人承担。下面那东西若真要过来,就让它先来找我!我正好……要问问它,把我女儿带去了哪里!”
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决绝的悲壮。聚集的镇民们面面相觑,被李哥突然爆发的情感和担当所震慑。
他们习惯了李哥的威严,却许久未见他如此真情流露,那是一个失去至亲的父亲积压了太久的痛苦与质疑。
对此,他们有人叹息,有人沉默,终究没人再上前一步。
与此同时,海上。
林逸辰和星璇奋力划着桨,小船如同离弦之箭,迅速远离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