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边陲小镇,李玄尘正式踏入了天山山脉的地界。
初入群山,尚可见低洼处些许耐寒的草甸与稀疏的雪松。但随着他不断向地图上标注的“寒冰渊”方向深入,周遭景象愈发荒凉酷寒。举目四望,尽是皑皑白雪与灰黑色的嶙峋岩石,狂风卷着雪沫,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白与灰这两种单调而压抑的色彩。
空气稀薄而冷冽,每一次呼吸,都似有无数冰针扎入肺腑。若非他早已玄气入门,体内自有暖流循环,加之《太虚引星诀》玄妙无比,能缓缓汲取这极端环境中那狂暴却精纯的冰属性玄气,勉强维持生机,只怕寻常人至此,不消半个时辰便要冻毙于此。
他依照赵铁山所授的雪山行走经验,以青钢剑为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积雪中艰难前行。脚下时而是坚硬的冻土,时而是松软的雪窝,稍有不慎便可能失足滑坠。那无处不在的凛冽寒气,无孔不入地试图侵蚀他的身体,需得时刻运转玄气抵抗,消耗极大。
途中,他遭遇了数次雪域特有的凶险。一次是突如其来的雪崩,若非他神识敏锐提前察觉,以“流风步”险之又险地避到一处巨岩之后,只怕已被那奔腾而下的万吨积雪吞噬。另一次,他踏足一片看似平整的雪原,脚下却突然一空,竟是一条被积雪掩盖的冰裂缝!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将青钢剑插入身旁冰壁,方才止住坠势,攀爬上来时,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更令他警惕的,是这雪原上的生灵。几头皮毛厚实如铠、眼泛绿光的雪域魔狼,曾远远地缀着他,觊觎着这难得的“血食”。李玄尘不欲多生事端,释放出自身虽不强大却凝练无比的气息,方才将其惊走。他还见到天空中有翼展近丈的寒冰雕掠过,投下冰冷的阴影,其爪牙之利,足以洞穿金石。
这些生灵常年在极寒与浓郁冰属性玄气环境中生长,实力强横,且极善利用环境捕猎。李玄尘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边应对恶劣环境,一边警惕着可能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
依照地图指引,又历经近十日的艰苦跋涉,穿过数条被冰雪覆盖的险峻山脊,李玄尘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寒冰渊。
这是一处位于两座雪峰之间的巨大裂谷,仿佛被天神以巨斧劈开。站在渊缘向下望去,但见谷中深邃不知几许,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雾,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呼啸的寒风从渊底倒灌而出,声音凄厉,如同万鬼哀嚎,令人心悸。渊壁陡峭近乎垂直,覆盖着万年不化的玄冰,光滑如镜,反射着惨淡的天光。
一股远超之前的极致寒意扑面而来,即使李玄尘早已运转玄气护体,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眉毛与鬓发瞬间结上了一层白霜。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根据孙长老提示与地图标注,千年寒玉髓多伴生于渊底特定的“寒玉矿脉”附近。他仔细观察地形,寻了一处相对平缓、有突出冰岩可供借力的地段,将早已准备好的坚韧绳索固定在渊缘一块巨冰之上,另一端系于腰间,开始小心翼翼地向下降落。
下潜的过程,比在雪原行走更为凶险。冰壁湿滑无比,难以着力,他需以青钢剑在冰壁上凿出浅坑,方能一步步向下。越往深处,寒气越重,那白色的寒雾也愈发浓郁,不仅极大地阻碍了视线,其中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冰寒之力,不断侵蚀着他的护体玄气,试图冻结他的经脉与气血。
他不得不更加频繁地运转《太虚引星诀》,引导那丝丝精纯的星辉之力流转全身,抵御这无孔不入的酷寒。同时,他将精神力高度集中,感知着周遭的一切。
下潜约百丈之后,周围光线已极其昏暗,唯有冰壁反射的微弱磷光与渊底深处隐约传来的某种幽蓝光芒。就在这时,他心中警兆忽生!
侧方浓雾之中,一道几乎透明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扑来,带着一股直透灵魂的寒意!正是孙长老提及的“冰魅”!
李玄尘早有防备,身形在绳索上猛地一荡,同时并指如剑,一道蕴含寂灭剑意的“凝霜刺”疾射而出!那冰魅似无实质,被剑意扫中,发出一声尖锐的精神嘶鸣,雾气般的身影淡去了几分,悻悻地退入了浓雾深处。
他不敢停留,继续下降。然而,麻烦接踵而至。
“嗖!嗖!”
几道凌厉的破空声自下方袭来!竟是淬毒的弩箭!
李玄尘手腕一抖,青钢剑划出数道剑花,精准地将弩箭磕飞。他目光向下望去,只见下方数十丈处,有一处较为宽阔的冰台,台上赫然站着三名武者,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这三人衣着各异,并非一路,但眼中皆充满了戒备与贪婪。
显然,与他抱有同样目的、前来寒冰渊寻找机缘的,大有人在。在这等绝险之地,人心往往比环境更为可怕。
李玄尘不欲与他们冲突,调整方向,向另一侧无人之处降去。那三人见他身手不凡,似乎也心存忌惮,并未继续攻击,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消失在浓雾中。
越接近渊底,遭遇的其他寻宝者便越多。有时是独行的散修,有时是三两人组成的小队。彼此相遇,大多远远避开,眼神警惕,偶尔也会为了争夺某处可能蕴藏灵物的冰缝或洞穴,爆发短暂的冲突,兵刃交击之声与临死前的惨叫,在这死寂的深渊中显得格外刺耳。
李玄尘凭借超卓的身法与敏锐的感知,多次避开了潜在的伏击与争斗。他遵循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除非对方主动攻击,否则绝不轻易出手。然而,麻烦依旧找上门来。
在探寻一处冰洞时,他与一名手持弯刀、面容阴鸷的汉子狭路相逢。那汉子见李玄尘孤身一人,且气息似乎不强(因李玄尘刻意收敛),顿时恶向胆边生,狞笑着挥刀便砍,刀法诡谲狠辣,显然是西域路数。
李玄尘无奈,只得应战。他伤势未愈,玄气不济,不敢久战,一出手便是杀招。流风步展开,避开对方连绵的刀势,寻得一个破绽,一记高度凝聚的“凝霜刺”直点对方胸口要穴。
那汉子没料到李玄尘反击如此凌厉迅捷,想要闪避已然不及,只觉心口一凉,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空,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软软倒地,气息全无。
李玄尘看着地上的尸体,眉头微蹙,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丝江湖残酷的无奈。他迅速离开此地,不愿多做停留。
经过近一日的艰难下潜与搜寻,凭借着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应,李玄尘终于在一处极为隐蔽、被厚重冰层覆盖的狭窄冰缝深处,感受到了一股精纯至极、却又冰寒刺骨的灵气波动!
他心中一动,挥剑破开外层坚冰,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冰缝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内部竟是一处不大的冰室。冰室中央,有一小洼如同液态翡翠般的粘稠液体,正散发着幽幽的碧光与彻骨的寒意,正是那“千年寒玉髓”!
然而,就在他心中一喜,欲上前采集之际,一股强大而阴冷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枷锁,骤然自身后将他牢牢锁定!
“嘿嘿,小子,多谢你替老夫找到这宝贝。现在,可以滚了!”
一个沙哑阴鸷的声音响起。
李玄尘缓缓转身,只见冰室入口处,不知何时已站着一名身着白色裘袍的老者。老者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赫然是玄脉境后期的修为!他显然早已潜伏在附近,只等李玄尘找到目标,便要出来摘取果实。
老者看着李玄尘,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毫不掩饰的杀意。
前有灵药,后有强敌。
冰渊深处,杀机骤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