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无尽的撕扯感。
在那空间裂隙恐怖的吞噬之力下,李玄尘只觉周身筋骨欲裂,神魂仿佛都要被那狂暴的空间乱流剥离、碾碎。他死死攥住苏映雪的手腕,另一只手拼命挥动青钢剑,试图以寂灭剑意在那混乱的虚无中劈开一丝稳定。然而,空间之力是何等浩瀚莫测,他那足以令玄丹境强者色变的剑意,在此刻竟如泥牛入海,只能勉力护住二人周身方寸之地,减缓那被彻底湮灭的速度。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就在李玄尘感觉意识即将被无尽的黑暗与撕扯感吞没之际,前方骤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排斥之力!
“轰!”
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抛出,两人眼前骤然一亮,重重地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剧烈的撞击让李玄尘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苏映雪亦是闷哼一声,脸色煞白,显然也受了不轻的震荡。
顾不上检查伤势,李玄尘第一时间强撑着抬头,警惕地环顾四周。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片死寂、灰蒙的破碎荒原,而是一处相对……“完整”的地域。天空虽然依旧昏沉,却不再是令人绝望的灰色,而是透着一种暗红的血色。脚下是干裂的黑色土地,远处可见一些低矮、扭曲的怪树林立,更远处,似乎还有一片不大的、泛着诡异磷光的水泽。空气中弥漫的幽冥死气与怨念依旧存在,却比那魂将盘踞的区域淡薄了许多,更奇异的是,此地竟隐隐流动着一丝微弱的、却真实不虚的天地玄气,虽然同样驳杂狂暴,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死地。
“这里…是古战场的另一片区域?”苏映雪挣扎着坐起身,玉手抚着胸口,气息紊乱,美眸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与困惑,“那空间裂隙,竟将我们传送到了此地?”
李玄尘点了点头,忍着周身剧痛,勉力运转《太虚引星诀》,感应着周遭。片刻后,他沉声道:“应是如此。此地空间似乎比我们之前所在要稳定些许,幽冥死气也稍弱,或许…是一处可供稍作喘息之地。”他看向苏映雪,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你的伤势如何?”
“无妨,只是玄气与神魂消耗过巨,内腑受了些震荡。”苏映雪取出丹药,分与李玄尘服下,两人当即盘膝坐下,全力运功疗伤。方才与魂将一战已是消耗巨大,又经历空间裂隙的凶险,此刻二人皆是强弩之末,状态极差。
数个时辰后,借助丹药之力,两人苍白的脸上才恢复了几分血色,体内翻腾的气血也稍稍平复。然而,神魂的疲惫与玄气的亏空,并非短时间内能够完全弥补。
“必须尽快找到一处绝对安全之所,闭关疗伤。”李玄尘睁开眼,语气凝重。在这危机四伏的幽冥古战场,带着伤势行动,无异于自寻死路。
苏映雪亦是颔首,目光扫过四周道:“此地虽有生机,却也绝非善地。方才我运功时,隐约感应到西北方向似有水源气息,或许…是一处绿洲遗迹?”
在古战场中,水源往往意味着生机,也往往意味着…是非。
两人稍作商议,决定小心前往查探。若能寻得一处隐蔽水源,不仅可解燃眉之急,或许还能借助水元之气,加速伤势恢复。
他们收敛气息,将身形隐匿在怪石与枯木的阴影中,朝着苏映雪感应的方向悄然前行。果然,行不多时,一片不大的、泛着浑浊微光的沼泽出现在眼前。沼泽边缘,竟顽强地生长着一些颜色暗沉、形态怪异的低矮灌木,甚至还有几株散发着微弱灵气的幽魂草。更令人惊喜的是,在沼泽一侧,倚靠着一座半塌的、由黑色巨石垒砌的古老建筑遗迹,虽已破败不堪,但结构尚存,似乎可以提供一些遮蔽。
然而,就在两人心中微喜,准备进一步探查那遗迹是否安全时,李玄尘猛地神色一凛,一把拉住了苏映雪,身形急速隐入一块巨岩之后。
“有人!”他传音道,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苏映雪心头一紧,立刻屏息凝神。顺着李玄尘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片沼泽的另一侧,约莫十数道身影,正或坐或立,围着一小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只不知名的兽类,正在炙烤,散发出混合着焦糊与某种腥气的怪异味道。
那些人衣着混杂,并非统一制式,看似是一伙临时聚集的散修。他们大多面容精悍,眼神锐利中带着常年刀头舔血的戾气,周身玄气波动不弱,其中五六人赫然有着玄脉境后期的修为,更有三人,气息沉凝,竟已达到了玄丹境虚丹的层次!
为首者,是一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身材魁梧雄壮的大汉。他并未穿着铠甲,只着一件敞怀的兽皮坎肩,露出肌肉虬结、布满各种旧伤疤痕的古铜色胸膛。他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中把玩着两枚黑沉沉的铁胆,眼神开阖间,精光四射,那玄丹境虚丹的强悍气息毫不掩饰,显然是这伙人的头领。
就在李玄尘与苏映雪暗中观察之际,那疤面大汉似乎心有所感,猛地抬起头,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眸子,锐利如刀,竟直直地朝着他们藏身的巨岩方向扫来!
“岩石后面的朋友,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不妨现身一见!”疤面大汉声若洪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在这相对寂静的沼泽地带远远传开。
李玄尘与苏映雪心中皆是一沉。他们已极力收敛气息,没想到还是被对方察觉。此人感知之敏锐,修为之深厚,恐怕还在预料之上。
既已被发现,再隐藏已是无益。李玄尘与苏映雪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断。他们缓缓自岩石后走出,来到了沼泽边缘,与那伙人隔着数十丈的距离遥遥相对。
见到走出的竟是一对如此年轻的男女,而且男的气质沉静,女的风姿绝世,疤面大汉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随即那讶异便被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与算计所取代。他麾下的那些武者,目光也大多落在了苏映雪身上,惊艳、淫邪、探究…种种目光,不一而足。
“哈哈哈!”疤面大汉站起身,发出一阵豪迈的笑声,抱拳道,“没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还能遇到如此俊俏的人物。在下‘血刀’巴雄,不知二位朋友如何称呼?来自哪家宗门?”
他言语看似客气,但那“血刀”的名号,以及目光中毫不掩饰的审视,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李玄尘面色平静,拱手还礼,不卑不亢道:“在下李玄尘,这位是内子苏映雪。我二人乃江湖散修,误入此地,并无门派。”
“散修?”巴雄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笑容更盛,只是那笑容深处,冷意更浓,“二位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气度,着实令人佩服。想必也是为了那‘上古洞府’而来吧?”
“上古洞府?”李玄尘眉头微挑,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他与苏映雪确实不知此事。
见二人神色不似作伪,巴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恍然道:“原来二位尚不知情?看来真是误入此地了。也罢,相遇即是缘分。不瞒二位,我兄弟几人前日在此处发现了一处上古修士的坐化洞府,外围禁制颇为厉害,正愁人手不足,难以破开。观二位修为不凡,若是愿意联手,共探此府,所得宝物,我等可按出力多寡公平分配,如何?”
他语气诚恳,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然而,李玄尘与苏映雪心中却是警兆顿生。
这巴雄看似豪爽,但其麾下那些武者的眼神,却大多游离不定,隐隐带着杀气。更重要的是,苏映雪凭借明月玄魄对气息的敏锐感知,清晰地察觉到,对方队伍中有几人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却挥之不去的血腥煞气,绝非良善之辈。所谓的“公平分配”,在这无法无天的古战场,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玄尘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吟道:“巴兄好意,在下心领。只是我夫妇二人身上带伤,状态不佳,恐怕会拖累诸位,还是……”
话未说完,巴雄身后一名手持淬毒匕首、面色阴鸷的瘦高个便阴恻恻地插嘴道:“老大,既然人家不领情,咱们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这古战场危机四伏,带着两个累赘,岂不是自寻麻烦?”
另一名身材矮壮、背负双斧的汉子也瓮声瓮气道:“就是!我看这小白脸和娘们细皮嫩肉的,怕是没什么真本事,别到时候见了宝物起了异心,反咬咱们一口!”
巴雄故作不悦地瞪了手下一眼,呵斥道:“休得胡言!我看李兄弟和苏姑娘绝非池中之物!”他转而又对李玄尘笑道,“手下人粗鄙,李兄弟莫怪。既然二位身上有伤,更需寻一处安全所在疗养。那上古洞府外围禁制虽强,内部却自成空间,玄气充沛,正是绝佳的闭关之所。二位不妨随我等前去,若愿出手相助自然最好,若实在不便,也可在洞府外围安心疗伤,总好过在这荒野之中,时刻担心幽冥怪物与其他心怀叵测之徒的袭击。”
他这番话,可谓是软硬兼施,既点明了合作的好处,也暗示了不合作的潜在危险,更抛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安全”诱惑。
李玄尘与苏映雪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明白,这巴雄绝不可能如此好心。所谓的上古洞府是真是假尚且存疑,即便为真,也必然是龙潭虎穴。对方极力邀请,无非是看他们势单力薄,且似乎状态不佳,想利用他们探路,或者…根本就是打算在洞府内杀人夺宝。
“巴兄盛情,在下感激。”李玄尘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只是我夫妇二人习惯独来独往,不喜与人合作。至于疗伤之事,不劳巴兄费心,我们自有去处。告辞。”
说罢,他拉着苏映雪,便欲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
“想走?晚了!”
巴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杀机与狰狞!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