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尘于天山绝地、葬剑谷中涅盘重生,并一指诛杀凌霄阁玄脉境弟子陈风之事,便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了一瓢冰水,其引发的震动与喧嚣,远非此前任何一次关于他的传闻可比。
最初,是那几个侥幸逃得性命的凌霄阁低阶弟子,他们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回最近的据点,将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带着无尽惊惧地禀报上去。那“李玄尘未死”、“陈风师兄被其一指秒杀”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首先在凌霄阁内部炸响。
起初,自阁主凌绝霄以下,诸多长老、核心弟子皆是不信。
“荒谬!”凌霄阁刑堂之内,一位面色阴沉的长老猛地一拍桌案,檀木桌面应声裂开数道纹路,“那李玄尘坠落寒冰渊,乃吴天鹰长老亲眼所见,确认其生机断绝,坠入空间裂隙,绝无生还可能!定是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为推脱罪责,编造的谎言!”
“不错,”另一位长老捻须沉吟,眼中却闪过一丝疑虑,“寒冰渊下乃绝地,自古无人能生还。即便……即便真有万分之一的侥幸,其重伤之躯,又岂能在短短数月内恢复?更能一指秒杀玄脉中期的陈风?此等修为,怕是已不逊于寻常玄丹境,他李玄尘坠落之前,也不过初入玄脉而已!”
然而,随着更多零散的消息从天山附近传来。有猎户声称目睹蓝衣弟子狼狈奔逃,有散修在酒肆听到醉汉呓语般的恐惧描述。那最初被视为“荒谬”的传言,渐渐蒙上了一层令人不安的真实阴影。
直到数日后,四海商会设立在天山脚下“雪泉镇”的分会,收到了一份匿名的、却记录着详细时间地点与人名的情报卷宗,其中甚至提到了李玄尘离去时那句冰冷的宣告。四海商会的情报网络何等迅捷精准,经过多方核实与推演,终于确认……
“星霜剑”李玄尘,确未身亡!且已于天山重现,其实力,深不可测!
此消息经由四海商会那无孔不入的情报渠道,仿佛长了翅膀一般,不再是模糊的流言,而是作为近乎确凿的事实,迅速传遍了江湖上所有够分量的势力耳中。
一时间,江湖震动,舆论哗然!
“什么?李玄尘没死?”药王谷内,正精心照料着一炉丹药的叶灵儿,闻听此讯,先是一愣,随即手中玉杵“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她也浑然不觉。那双灵动的眼眸中瞬间蓄满了水汽,是难以置信,是狂喜,更是如释重负的哽咽。“他…他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立刻丢下丹炉,便要动身前往天山方向接应,被闻讯赶来的谷中长辈好生劝住,言明需从长计议,但她脸上的欣喜与期盼,却是如何也掩藏不住。
四海商会总部,那位曾与李玄尘有过接触的资深管事,看着手中那份被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的情报,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即又闪过一丝精光。“好一个李玄尘!坠渊不死,反而功力大进…此子之潜力,远超我等先前预估!传令下去,更新李玄尘之档案,危险等级调至‘甲上’,潜力评估列为‘绝顶’!所有关于其之情报,务必第一时间呈报!”
而江湖之上,那些敬佩李玄尘为人、或曾受过其恩惠的散修与底层武者,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则是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与感慨。
“哈哈哈!我就知道!李少侠那般人物,岂会轻易陨落!”
“天不亡侠义之士!星霜剑归来,看那凌霄阁还能嚣张到几时!”
“一指秒杀玄脉中期…我的老天,李少侠如今是何等境界?莫非已凝聚玄丹?”
茶楼酒肆,坊间巷尾,处处都在热议这堪称传奇的“死而复生”,李玄尘的声望,在其“身亡”之时本已达到一个高峰,此刻更是如日中天,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强大的色彩。
然而,与这欢呼感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凌霄阁内部的惊怒交加,与那如同乌云压顶般的凝重气氛。
凌霄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阁主凌绝霄高踞上座,面容隐在光影交错之中,看不真切,但那股如同实质的冰冷怒意与杀机,却弥漫在整个大殿,让下方垂手而立的众多长老、核心弟子们噤若寒蝉。
“废物!”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自凌绝霄口中吐出,不带丝毫感情,“吴天鹰呢?他当初是如何向本座保证的?‘亲眼所见,必死无疑’?如今这又作何解释?”
殿内无人敢应声。当初负责围杀并确认李玄尘“死亡”的吴天鹰长老,此刻正脸色惨白地站在下方,额头冷汗涔涔,身躯微不可察地颤抖着。他心中亦是充满了惊骇与不解,那寒冰渊下的空间裂隙,便是玄丹境坠入也十死无生,那小子……那小子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不仅活了,实力还变得如此恐怖?
“阁主息怒,”一位资格极老的长老硬着头皮出列,沉声道,“当务之急,并非追究责任,而是如何应对。此子未死,且实力暴涨,更兼其对吾阁恨意滔天,若不尽快铲除,必成心腹大患!”
“没错!”另一名面容狠戾的长老接口道,“此子绝不能留!应立刻加派高手,由长老亲自带队,奔赴天山,就算将天山翻过来,也要将其找出,彻底扼杀!”
凌绝霄沉默片刻,阴影中的目光扫过殿下众人,最终落在吴天鹰身上:“吴长老。”
吴天鹰浑身一颤,连忙躬身道:“属下在!”
“你戴罪立功的机会来了。”凌绝霄的声音冰冷无情,“本座再予你一支精锐,由你亲自带队,联合当地所有分舵力量,封锁天山出入要道,全力搜捕李玄尘!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再失手……你便不必回来了。”
吴天鹰心头一凛,感受到那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连忙应道:“属下遵命!必不负阁主重托!”
就在凌霄阁紧锣密鼓布置新一轮、更为严酷的追杀之时,李玄尘却已凭借其超凡的身法与敏锐的感知,巧妙地避开了几处可能的眼线,悄然抵达了天山外围一座较为繁华的边陲城镇——“北风镇”。
他并未直接显露行迹,而是寻了一家信誉尚可、人流复杂的客栈住下。略作休整,换了一身干净的普通青衫,他便来到了镇中四海商会设立的一处明面为货栈、实为情报据点的地方。
缴纳了不菲的费用后,他得到了查阅近期江湖要闻的权限,并指定购买关于“苏映雪”与“凌霄阁”的最新动向情报。
当那卷密封的情报卷宗被送到他手中时,李玄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缓缓展开。
前面的信息,大多是关于凌霄阁因他“复活”而引发的内部震动与新的追杀令,他只是一扫而过。直到他的目光,落在卷宗后半部分,关于苏映雪的消息上时……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卷宗上清晰地记载着:苏映雪因叛出凌霄阁,并当众揭露阁主凌绝霄进行禁忌研究、围杀李玄尘等罪行,已遭凌霄阁全面通缉追杀!最后一次被确认的踪迹,是在江南一带,被以吴天鹰为首的三名玄丹境虚丹长老,以及十余名玄脉境精英弟子,重重围困于一处名为“断魂崖”的绝地,生死……不明!
“映雪……”
李玄尘握着卷宗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卷宗上那冰冷的“生死不明”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清冷绝艳的女子,为了心中的道义,为了他,毅然与强大的师门决裂,独自面对无穷无尽的追杀,浴血苦战,最终被逼至绝境……那是何等的孤独,何等的惨烈!
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疼与焦急,如同火山喷发般,自他胸中轰然炸开!眼中原本的平静瞬间被狂暴的杀意与冰冷的寒芒所取代,周身那内敛的“寂灭”剑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使得房间内的温度骤降,桌椅表面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四海商会那名负责传递情报的管事,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气息逼得连退数步,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惊惧。
李玄尘猛地站起身,将那份情报卷宗死死攥在手中。
没有任何犹豫,不再有丝毫耽搁。
他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焰,目光仿佛已穿透了客栈的墙壁,投向了遥远的东南方向,投向了那危机四伏的江南,投向了那令人心碎的断魂崖!
“凌霄阁……若映雪有丝毫损伤,我必让你满门上下,鸡犬不留!”
森冷如万载玄冰的誓言,自他齿缝间挤出。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已如一道撕裂虚空的青色闪电,瞬间冲出了客栈,出了北风镇,将身法提升至前所未有的极致,不顾一切消耗,日夜兼程,化作一道流星,直奔江南而去!
惊澜已起,风暴将至。
这一次,归来的不再是隐忍的少年,而是携着雷霆之怒与寂灭之剑的……复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