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之内,一片死寂,唯有微风拂过狼藉草叶的沙沙声,以及李玄尘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一块被碧鳞蟒临死前挣扎时撞裂的巨石,浑身浴血,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撕裂般的剧痛。与碧鳞蟒这场智与力的搏杀,虽最终险胜,却也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气力,伤势更是雪上加霜。
他强忍着眩晕与剧痛,目光投向不远处那株依旧紫光流转、异香扑鼻的“地脉紫芝”。灵药近在咫尺,散发着令人迷醉的磅礴生机与能量波动。
必须尽快服用!此地虽暂时安全,但碧鳞蟒死亡的血腥气,以及地脉紫芝成熟时散发的异香,难保不会引来其他更强大的凶兽,或是心怀叵测的武者。
他挣扎着,以青钢剑拄地,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挪动到那汪清澈的灵泉之畔。他先是以泉水清洗了一下脸上和手上最严重的血污,冰冷的泉水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温润如玉、光华内敛的紫色芝体。一股精纯温和的暖流,竟顺着指尖悄然传入体内,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于灵泉旁那五彩泥土之上。此地灵气最为充裕,正是闭关冲击的绝佳之所。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将那株千年地脉紫芝采摘下来。紫芝离土,异香更浓,光华流转,仿佛有生命般在掌心微微跳动。
他看了一眼手中这足以引起无数武者疯狂的天地灵药,眼神一凝,再无迟疑,将其放入口中。
紫芝入口,并非想象中的草木口感,而是瞬间化为一股温润如玉液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起初,只是暖洋洋的,如同冬日里的阳光,驱散着体内的寒意与疲惫。受损的经脉与脏腑,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传来阵阵麻痒舒适之感,似乎伤势都在快速愈合。
然而,这舒适仅仅持续了不到三息!
下一刻,那股温润的暖流猛然爆发!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又似九天银河决堤倾泻!一股难以想象的、狂暴到极致的精纯能量,轰然在他体内炸开!
“呃啊!!!”
李玄尘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他只觉自己的丹田、经脉,乃至四肢百骸,都在瞬间被这股磅礴如江河决堤般的能量洪流所充斥、所撑裂!
那能量远比他自身修炼出的玄气要精纯、也更要狂暴!它们如同无数匹脱缰的野马,在他本就受损不轻的经脉中横冲直撞,肆意奔腾!所过之处,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利刃反复切割、寸寸撕裂!那种痛苦,远超他以往任何一次修炼,甚至比之前峡谷伏击所受的重创,还要强烈十倍、百倍!
他的身体表面,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老鼠在窜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瞬间浸透了他破碎的衣衫。他的脸庞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不断溢出混合着内脏碎末的鲜血。
脑海中嗡嗡作响,意识在无边剧痛的冲击下,几欲涣散。
“不能晕!绝对不能晕过去!”李玄尘在心中疯狂地呐喊,紧守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他知道,一旦失去意识,无法引导这股狂暴的能量,等待他的,唯有爆体而亡的凄惨下场!
他强忍着那足以让常人瞬间崩溃的恐怖痛楚,以莫大的毅力,疯狂运转起《太虚引星诀》!
功法运转,试图引导、驯服体内那失控的洪流。但这股源自千年地脉紫芝的能量,实在太庞大了!《太虚引星诀》的运转路线,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艰难前行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彻底掀翻、撕碎!
经脉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与功法运转的双重作用下,不断被撕裂,又在紫芝蕴含的磅礴生机与灵泉周遭精纯灵气的滋养下,艰难地修复、重组。这是一个毁灭与新生的循环,一个无比凶险、无比痛苦的过程!
李玄尘紧守心神,脑海中观想着《太虚引星诀》中记载的星辰运转、寂灭归尘的浩大意境,试图以精神意志,配合功法,来驾驭这股力量。他将这股狂暴的能量,引导着,向着那淤塞已久、坚若磐石的玄脉壁垒,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击!
“轰!”
能量洪流第一次撞击在玄脉壁垒之上,如同巨浪拍击礁石,发出沉闷的轰鸣。壁垒纹丝不动,反震之力却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再来!”李玄尘眼神疯狂,不顾一切地催动能量,发起第二次、第三次冲击!
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经脉撕裂重组的剧痛,都让他距离崩溃的边缘更近一步。但他始终紧咬着牙关,凭借着那股自青竹院起便从未熄灭的不屈意志,死死支撑!
不知冲击了多少次,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全凭本能与意志在坚持。体内如同一个惨烈的战场,经脉破碎又重生,玄气在毁灭与创造中不断被提纯、压缩。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那无边痛苦与能量彻底吞噬的刹那……
“咔嚓!”
一声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极其轻微的脆响,自他体内传来!
那声音是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清晰!
紧接着,如同堤坝决口,又似春冰融化!那坚韧无比、困扰他多年的玄脉壁垒,终于在无数次悍不畏死的冲击下,被硬生生冲开了一道缝隙!
刹那间,海阔天空!
那原本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几乎要将他撑爆的狂暴能量,仿佛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那新开辟的、虽然狭窄却充满无限可能的玄脉通道之中!
玄气运行的速度与效率,骤然暴涨!身体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与强大感,如同潮水般涌遍全身!
第一条主玄脉,成功开辟!
李玄尘,正式踏入——玄脉境!
他周身那狂暴紊乱的气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内敛。体表的伤痕在玄脉贯通后引动的天地灵气与紫芝残存药力的共同作用下,迅速结痂、愈合。一股远比化罡期雄浑、凝练数倍的玄气,在他新生的玄脉与丹田之中,缓缓流淌,循环不息。
他依旧闭目盘坐,但脸上的痛苦之色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宝相庄严的平静。周身隐隐有微光流转,与这山谷内的天地灵气交相呼应。
良久,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神光内敛,深邃如星夜。只是意念微动,便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条新开辟的玄脉中,奔腾流淌的、充满力量的玄气。感知范围扩大了数倍,精神力也水涨船高,对周遭一切的洞察变得无比清晰。
他轻轻握了握拳,骨节发出噼啪轻响,一股强横的力量感充盈着身体。
重伤尽愈,破境功成!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这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由衷的笑意。这笑容中,带着历经磨难后的释然,与迈向更强之路的坚定。
目光扫过山谷,落在那碧鳞蟒庞大的尸体上,又看了看手中已然空无一物的掌心。
险死还生,终得机缘。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云梦大泽的深处,还有更多的挑战与机遇,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