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渊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和至关重要的线索,安全返回了官驿。他立刻召集了随行的精锐心腹和江南部分可信的驻军将领,连夜部署。
慕容玉提供的消息太过关键——漕帮青龙堂,船号“顺风壹佰柒拾叁”,子时出发,目的地津口。津口是连接南北漕运的重要枢纽,一旦这批“苏绣”(军械)抵达那里,再想拦截就难如登天,很可能被迅速分散转运至北狄。
“王爷,消息来源可靠吗?”一位驻军参将谨慎地问道。毕竟漕帮势力盘根错节,若无确凿证据,贸然动手,恐生事端。
宇文渊脑海中闪过慕容玉在沈府绣楼中那副笃定的模样,虽然气得牙痒痒,但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他沉声道:“消息来源毋庸置疑。此次行动,务必周密,一击即中!”
他迅速做出部署:
一、 命驻军暗中控制杭城通往津口的几处关键水道隘口,张网以待,防止船只绕行或强行冲卡。
二、 派精锐水手伪装成普通船工,混入漕帮码头,确认“顺风壹佰柒拾叁”号并监视其动静。
三、 调集可靠水师船只,在预定水域设伏,待货船进入伏击圈,立刻以查缉私盐的名义(避免打草惊蛇)进行拦截、登船检查。
四、 严密监控沈府及锦绣庄动向,防止他们狗急跳墙,销毁证据或潜逃。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地传达下去,整个江南官场的隐秘力量开始为这次收网行动高速运转起来。宇文渊坐镇官驿,运筹帷幄,眉宇间恢复了属于靖安王的冷厉与果决。
然而,在部署的间隙,那个青衫执扇、笑得狡黠的身影,总会不合时宜地闯入他的脑海。
【她为何总能先一步拿到关键线索?】
【她在沈府,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还有她那句‘心生怜惜’……】
一想到这个,宇文渊就感觉耳根发热,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别扭感再次涌上心头。他用力甩头,试图将杂念摒除,专注于眼前的棋局。
约定的日子很快到来。子时将至,杭城漕帮码头依旧灯火通明,人头攒动。“顺风壹佰柒拾叁”号是一艘中等规模的货船,看起来与周围其他船只并无二致,正安静地停靠在泊位上,进行着最后的装货(表面上是丝绸和茶叶)准备工作。
混入码头的精锐确认了船号,并暗中回报:船上护卫人数明显多于寻常商船,且个个眼神警惕,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有兵器。
宇文渊接到回报,眼神更冷。看来,没错了!
子时正,“顺风壹佰柒拾叁”号准时起锚,缓缓驶离码头,融入夜色下的运河。
与此同时,宇文渊亲自登上一艘伪装成商船的水师战船,带着数艘快艇,远远地吊在目标后方,如同耐心的猎手,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运河之上,夜风凛冽,吹动着宇文渊的衣袂。他站在船头,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前方那艘看似平静的货船。成败,在此一举!
然而,就在货船即将进入预定伏击水域时,异变陡生!
原本平静的运河两岸,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喊杀声震天!数十条快船从芦苇荡中冲出,如同离弦之箭,直扑“顺风壹佰柒拾叁”号!这些人黑衣蒙面,出手狠辣,明显不是官兵,而是……杀人越货的水匪?!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水匪?!宇文渊心中一惊!他的计划里没有这一出!
只见那些水匪行动迅速,悍不畏死,竟然不顾货船护卫的抵抗,强行接舷,跳上货船,与护卫厮杀在一起!场面瞬间混乱不堪!
“王爷!怎么办?”副将急声问道。眼看水匪和护卫混战,他们若此刻介入,很可能会被卷入混战,导致目标趁乱逃脱,甚至……那批军械也可能被毁或被劫!
宇文渊眉头紧锁,脑中飞快思索。这伙水匪来得太过蹊跷!是黑吃黑?还是……有人想搅浑水,趁机转移或毁灭证据?
就在他犹豫之际,混战中,一名水匪似乎有意无意,一刀劈开了货舱门口的一个木箱——里面露出的,赫然是寒光闪闪的制式弩箭!
证据确凿!
不能再等了!
“行动!”宇文渊当机立断,厉声下令,“目标,‘顺风壹佰柒拾叁’号!剿灭水匪,控制货船,务必保住舱内货物!”
一声令下,水师战船升起信号旗,埋伏在四周的快艇如同幽灵般现身,从四面八方朝着混乱的战团包围过去!官兵的加入,让本就混乱的战局更加复杂。
水匪见官兵到来,似乎有些慌乱,但并未立刻撤退,反而更加疯狂地攻击货船护卫,甚至试图纵火!
宇文渊看出这些水匪的目的恐怕不只是劫财,更有毁灭证据的意图!他心中凛然,亲自拔剑,准备带人强行登船!
就在这时,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在混乱的船只间几个起落,竟悄无声息地率先登上了“顺风壹佰柒拾叁”号!正是慕容汐!
只见她手中乌尺翻飞,身形飘忽,专门袭扰那些试图纵火或破坏货物的水匪,手法精准狠辣,往往一招制敌,有效地延缓了他们的破坏行动!
宇文渊看到她,心头莫名一松,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怒火取代!这家伙!又是不请自来!还总是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
他不再犹豫,带领精锐侍卫,强行登船,与水匪和负隅顽抗的货船护卫战在一处。有了慕容汐在船上制造混乱、牵制敌人,官兵的压力大减,很快便控制了局面。
大部分水匪见势不妙,纷纷跳水逃生,货船护卫也被尽数制服。
战斗结束,宇文渊立刻命人彻底搜查货船。结果令人震惊——除了表面上的丝绸茶叶,船舱底部经过巧妙伪装,藏匿了大量的制式弓弩、箭矢、刀剑,甚至还有几具小型投石机的部件!数量之多,足以装备一支精锐的千人军队!
铁证如山!荣亲王勾结北狄、走私军械的罪行,再也无法抵赖!
宇文渊看着这些寒光闪闪的军械,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更加沉重。这批军械若是流入北狄,不知又要有多少边关将士血染沙场。
他目光扫过甲板,寻找那个青色的身影,却发现慕容汐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在船舷处,留下了一小片被利刃划破的、浅碧色的衣角。
宇文渊走过去,捡起那片衣角,指尖传来丝绸细腻的触感。他紧紧攥住,心情复杂难言。
今晚这场突如其来的水匪袭击,太过巧合。是慕容玉安排的吗?是为了帮他坐实证据?还是……另有隐情?
而她再次不告而别……
“王爷,所有涉案人犯均已羁押,货物清点完毕!”副将前来禀报。
宇文渊收敛心神,将那片衣角小心收起,沉声道:“立刻封锁消息,将所有涉案人犯严加看管,货物原地封存!飞鸽传书回京,八百里加急奏报陛下!”
“是!”
运河之上,火光渐熄,只剩下官兵忙碌的身影和那艘满载着罪证的货船。一场大案,似乎即将尘埃落定。
但宇文渊知道,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荣亲王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绝不会坐以待毙。
而那个神出鬼没、亦正亦邪的慕容玉,在这场风暴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她下一次出现,又会带来怎样的变数?
宇文渊望着慕容汐消失的方向,夜色深沉,他的心,也同样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