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渊带着一身的怒气(主要针对慕容玉)和满脑子的混乱(主要关于慕容玉),回到了靖安王府。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净房,狠狠沐浴了三遍,试图洗掉身上那若有似无的竹香和破屋的霉味,尤其是肩膀上那该死的、挥之不去的触感!
然而,当他换上干净的亲王常服,准备处理凌峰呈上的、关于赵永安与昨夜埋伏的初步调查报告时,宫里来了内侍,带来了一个让他眼前一黑的消息。
“王爷,陛下口谕。”内侍尖细的嗓音此刻在宇文渊听来如同魔音贯耳,“为庆贺太后凤体康复,三日后于御花园举办‘赏菊宴’,特邀宗室女眷及京中适龄才俊赴宴,以示天家恩泽,共享祥和。陛下特意嘱咐,听闻王爷您的‘表妹’苏瑶小姐,蕙质兰心,才貌双全,务必请她出席,让太后娘娘也瞧瞧。”
宇文渊:“……”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赏菊宴?苏瑶?!
那个被他恨不得塞进箱子底、永不再见的“女装”身份?!
“王、王爷?”凌峰看着自家主子瞬间黑如锅底、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砍了那内侍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宇文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臣……领旨。”
送走内侍,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凌峰大气不敢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查!”宇文渊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笔墨纸砚都跳了跳,“给本王查!是谁在父皇面前多嘴,提起那个‘苏瑶’的?!”他怀疑这是慕容玉那个混蛋搞的鬼!除了他,谁还会这么“惦记”着他的“表妹”!
凌峰领命,飞快地退出去调查了。
宇文渊颓然坐回椅子上,只觉得人生一片灰暗。让他再去扮那个走路要小碎步、说话要细声细气、还要被一群贵妇才子评头论足的“苏小姐”,还不如让他再去幽兰坊跟那些带弩箭的杀手大战三百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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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京城某处清雅的茶楼雅间内。
慕容汐正优哉游哉地品着今年的新茶,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主子,消息已经透给宫里那位喜欢做媒的德妃娘娘了,她很乐意在陛下和太后面前提一提‘苏瑶小姐’。”一个面容普通、丢人堆里找不着的灰衣人低声道。
慕容汐满意地点点头,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做得不错。咱们王爷啊,就是脸皮太薄,得多给他创造些……锻炼的机会。”
灰衣人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强行忍住:“另外,根据主子您的提示,我们查到吏部侍郎赵永安的一个秘密外室,就住在城西柳条胡同,似乎藏了些有趣的东西。昨夜埋伏的人,手法狠辣,训练有素,不像是普通江湖人,倒有些像……军中退下来的好手,或者,某些大家族私下豢养的死士。”
“哦?”慕容汐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看来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继续盯着,尤其是兵部那几个老狐狸府上的动静。”
“是。”
灰衣人退下后,慕容汐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赏菊宴……‘苏小姐’……”她喃喃自语,忍不住轻笑出声,“宇文渊啊宇文渊,这下看你往哪儿跑。”
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位冷面王爷此刻在王府里是如何的气急败坏、跳脚骂娘了。光是想想那画面,就让她心情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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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御花园,赏菊宴。
秋高气爽,菊香四溢。姹紫嫣红的各色菊花争奇斗艳,衬得园中衣香鬓影的贵女们越发娇俏可人。才子们则三五成群,吟诗作对,试图吸引心仪佳人的目光。
而在众多精心打扮的闺秀中,一位身着浅碧色罗裙、头戴帷帽、身姿略显“高挑挺拔”的“女子”,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自然是我们的靖安王殿下,被迫营业的“苏瑶小姐”。
宇文渊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这罗裙穿着束手束脚,帷帽遮挡视线,尤其是脚下那双绣花鞋,简直是对他脚趾的酷刑!他努力回忆着当初嬷嬷教的步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婀娜”一些,但僵硬的身板和那不自觉散发出的冷冽气场,还是让周围试图搭讪的才子们望而却步。
“这位就是靖安王的表妹,苏瑶小姐?”
“果然……气质独特……”
“听说才学不错,就是……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宇文渊面纱下的脸黑得像炭。他恨不得立刻撕了这身行头,恢复靖安王的身份,把这些嚼舌根的家伙统统抓去修城墙!
就在他忍无可忍,准备找个借口溜去人少的地方透透气时,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苏小姐,许久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宇文渊身体一僵,这个声音……他化成灰都认得!
他缓缓转身,帷帽的白纱晃动,透过缝隙,果然看到慕容汐那一袭碍眼的青衫,正执扇而立,笑吟吟地看着他。今日的慕容玉,似乎特意打扮过,眉目更加清俊,往那一站,竟将周围不少精心打扮的才子都比了下去。
“慕……公子。”宇文渊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娇柔”一些,结果差点把自己恶心吐了。
慕容汐仿佛毫无所觉,走上前来,极为自然地隔着一臂距离,与他并肩而行,欣赏着路边的菊花。
“苏小姐似乎心情不佳?”慕容汐侧过头,语气关切,眼底却满是戏谑,“可是这园中菊花,不入小姐的眼?还是……鞋履不适?”
宇文渊脚趾在绣花鞋里蜷缩了一下,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劳慕公子挂心,一切都好。”声音依旧硬邦邦。
“那就好。”慕容汐点点头,随手从旁边一株名贵的“绿牡丹”上,掐下了一朵开得正好的,极其自然地递到了宇文渊……呃,应该是“苏小姐”的面前。
“鲜花赠佳人。”慕容汐笑容温润,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此花名为‘绿云’,色如碧玉,清雅脱俗,正配苏小姐的气质。”
宇文渊看着递到眼前的绿色菊花,又看看慕容汐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脸,整个人都快裂开了!
【他!他竟敢在御花园!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本王”送花?!】
【还是绿色的?!他什么意思?!】
周围已经有不少目光好奇地投了过来,带着暧昧和探究。才子给佳人赠花,本是风雅之事,但这“苏小姐”的气场和这“慕公子”的坦然,组合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诡异。
宇文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了,他咽不下这口气;不接,于“礼”不合,更容易惹人怀疑。
就在他僵持之际,慕容汐却仿佛恍然大悟般,将花收了回去,歉意地笑了笑:“是在下唐突了。苏小姐金枝玉叶,怎能收这等随意采摘之花。”说着,他手腕一翻,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锦囊,塞到了宇文渊手里。
“此乃安神香囊,是在下亲手调配。”慕容汐压低了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里面加了点……特别的料,或许能帮王爷……哦不,是苏小姐,夜间安枕,免得总是……心浮气躁。”
特别的料?!
宇文渊捏着那还带着对方体温的香囊,如同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这混蛋又在里面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上次是让人涕泪横流的粉末,这次难道是……
他猛地想将香囊扔掉,慕容汐却仿佛预判了他的动作,轻轻按住了他的手(隔着衣袖),眼神“真诚”:“苏小姐定要收好,莫要辜负在下……一番心意。”
那“心意”二字,被他咬得格外意味深长。
就在这时,德妃娘娘带着几位贵妇走了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笑逐颜开:“哎呦,本宫说什么来着?慕公子与苏小姐,果然是郎才女貌,站在一起真是般配得很呐!”
宇文渊:“……” 般配你个……!(内心疯狂输出消音词)
慕容汐则从容地向德妃行礼,笑容得体:“娘娘谬赞。苏小姐冰清玉洁,是在下高攀了。”
德妃更是满意,看着“苏瑶”那“羞怯”(实则是气得发抖)低下的头,和慕公子那“深情”(实则是戏谑)的目光,只觉得一桩大好姻缘就在眼前。
宇文渊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听着德妃和慕容玉一唱一和,周围投来的目光越来越多,越来越暧昧,他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直接把慕容玉这个祸害掐死!
而始作俑者慕容汐,则在一片“郎情妾意”的围观中,对着浑身散发着“莫挨老子”气息的靖安王殿下,露出了一个极其无辜又灿烂的笑容。
嗯,看来这“相思局”,效果拔群。
王爷今日这“羞愤欲死”的模样,可比那冷冰冰的靖安王,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