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美华银行”大楼建于三年前,是一栋七层高的新古典主义石砌建筑,表面看与周边其他银行并无二致。
很少有人知道,在这栋大楼的地下深处,隐藏着一个远超常规规格的巨型金库。
金库位于地下三层,通过一道需要三把不同钥匙、两个独立密码才能开启的厚重钢制防爆门进入。
墙壁是厚达两英尺的钢筋混凝土,内衬钢板。
整个金库的通风、温度和湿度都由独立的系统控制。
此刻,金库内灯火通明。
不是通常银行金库那种冷白色的电灯光,而是数十盏大型煤气灯发出的温暖黄光。
因为这里正在进行一项绝不能留下任何电火花的作业。
金库中央的空地上,摆放着二十个特制的黏土烧制坩埚。
每个坩埚下方都燃着焦炭炉,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坩埚底部。
空气中弥漫着焦炭燃烧的硫磺味、熔融金属的灼热气息。
林承志、奥托·施密特,以及“美华银行”实际负责人、前摩根银行高级副总裁托马斯·威尔逊,正站在金库入口处的安全区域,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林承志穿着深色的银行家套装,外面罩着一件帆布工作围裙,脸上戴着防热面罩。
奥托也是一身类似打扮。
威尔逊穿着笔挺的三件套西装,只是额头上不断冒汗,不知是因为金库内的闷热,还是因为眼前这幕景象带来的心理压力。
在他们面前,数十名穿着厚实皮围裙、戴着厚手套和护目镜的工人,正忙碌地操作着。
这些工人都是阿拉斯加“炎黄矿业”冶炼厂里最忠诚、技术最娴熟的老员工,被秘密抽调来执行这项任务。
他们的工作,是将存放在这个金库中,以及从其他几个秘密金库陆续运来的金砖、金条、金币、金饰乃至金砂。
重新熔铸成标准规格的400盎司(约12.5公斤)伦敦金银市场协会标准金锭。
一块块形状各异的黄金被投入坩埚,在超过一千摄氏度的高温下融化成耀眼的金水。
工人们用长柄钢勺撇去浮渣,然后将金水小心地浇注入一排排摆放在地上的钢制模具中。
金水注入时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阵阵青烟。
等待几分钟初步凝固后,模具被打开,一块块暗红炽热、呈现标准长方砖形状的金锭被取出,放入旁边的水槽中淬火。
“嗤————!”巨大的白色蒸汽升腾而起,笼罩了整个作业区。
待蒸汽散去,工人们用特制的夹子将冷却后的金锭夹出,放在铺着厚绒布的检验台上。
另有一组人立刻上前,用精密天平称重,用卡尺测量尺寸。
在每块金锭的特定位置,用钢印敲上特殊的识别标记。
一个极其简化的龙纹图案,一组只有林承志核心团队能解读的编码。
“第147号金锭,重量400.02盎司,尺寸符合标准,标记完成!”检验员高声报告。
立刻有工人将这块金光灿灿、刚刚诞生的标准金锭,搬向金库深处已经堆放整齐的区域。
那里,同样规格的金锭已经垒起了数十堆,每一堆都如同微型的金色城墙,在煤气灯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奢华光芒。
“上帝啊……”托马斯·威尔逊终于忍不住,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和脖颈的汗,声音干涩。
“林先生,我经手过摩根先生数千万美元的交易。
但从未……从未亲眼见过如此规模的实体黄金集中熔铸。
这简直……简直是所罗门王的宝藏现世。”
林承志透过面罩,眼神平静:“这里有多少,托马斯?”
威尔逊快速心算:“根据昨天的清点,运抵这个金库的各种形态黄金,总重约285吨。
熔铸成标准金锭后,大约是……22,800块。
按当前伦敦金价每盎司4.25英镑计算,总值约……三千八百万英镑,折合一亿九千万美元左右。”
一亿九千万美元!
这还只是这个金库的存量!
是林承志“战争基金”中黄金部分的主体,但并非全部。
奥托补充道:“先生,这只是第一步。
我们在瑞士苏黎世、英国伦敦、香港的另外三个金库,还有总计约565吨黄金需要分批熔铸和转运。
全部完成后,黄金部分的‘战争基金’将达到850吨,价值约五点七亿美元。”
五点七亿美元!
相当于1889年美国联邦政府一年半的财政收入!
威尔逊感到一阵眩晕。
他早就知道林承志富可敌国,直到此刻,亲眼目睹这黄金的洪流,才真正体会到“富可敌国”四个字的分量。
“熔铸进度如何?”林承志问。
“按照目前三班倒的速度,这个金库的285吨黄金,大概还需要七天完成熔铸和标记。”
负责熔铸作业的工头走过来汇报,他是个四十多岁、脸上有烫伤疤痕的威尔士人,名叫戴维斯,是“炎黄矿业”最早的冶炼工程师之一。
“但问题是,熔铸产生的热量和废气太大,虽然我们改进了通风,但长时间作业还是可能引起外部注意。
而且,这么多标准金锭集中存放,本身就是风险。”
林承志点点头:“所以熔铸完成后,必须立刻开始转移。奥托,运输方案?”
奥托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方案A:通过摩根先生的‘国际海运信托’渠道,将这些金锭作为‘特种工业原料’或‘贵金属抵押品’。
分批装运前往欧洲,主要是英国伦敦和瑞士苏黎世。
摩根的信誉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海关盘查和海盗风险。
但需要支付高额佣金,并且摩根方面可能会产生疑问。”
“方案b:”奥托继续道。
“利用我们自己的、正在改造的货船船队。
将金锭秘密装入特制的防水密封箱,混在普通货物中,直接运往远东,在上海或香港卸货。
更直接,成本更低,保密性更好,但风险更高。
太平洋航线漫长,可能遭遇风暴、机械故障,以及……人为袭击。”
林承志沉吟着。
光明会的“渡鸦”正计划在归途袭击,这情报苏菲已经确认。
如果走太平洋航线,几乎必然与对方的计划撞上。
“方案c呢?”林承志问道。
他知道奥托习惯准备至少三个方案。
奥托推了推眼镜:“方案c:化整为零,金融操作。
不运输实体黄金,而是通过我们在欧洲各大银行的信用额度和不记名债券,将这部分黄金的‘价值’进行转移。
具体来说,我们可以用这里的黄金作为抵押,向伦敦、巴黎、法兰克福的友好银行开具巨额信用证或银行汇票。
这些票据可以在远东的汇丰、渣打等银行兑付为白银或当地货币。
实体黄金则暂时不动,或只转移一小部分作为备用。
这样做最隐蔽,几乎无法追踪,但操作极其复杂,需要极高的金融技巧和可靠的中间人,并且会损失一部分兑换利差和手续费。”
三个方案各有利弊。
林承志思考着。
黄金是硬通货,但运输风险大。
金融票据便捷,但依赖西方银行体系,在远东的兑付能力也可能受限制。
“采用混合策略。”林承志最终决定。
“第一,立刻通过摩根渠道,转移一百吨标准金锭前往伦敦和瑞士,作为我们在欧洲的备用资金和抵押品。
佣金可以给高,但要签订最严格的保密协议。
托马斯,这件事你亲自去和摩根先生谈,就说……这是我们为未来‘东西方大宗贸易’准备的结算保证金。”
威尔逊连忙点头:“是,我明白。”
“第二,”林承志看向奥托。
“准备五十吨金锭,用我们自己的船队运输。
船队先南下绕道南美洲,在智利或秘鲁的港口停留,伪装成矿石运输船,然后横跨南太平洋,经夏威夷中转,最后抵达上海。
航线要迂回,时间可以长,但一定要避开常规商路。
船队要配备足够的自卫火力和可靠的船员。”
“第三,”林承志目光扫过那些堆积的金锭。
“剩余的一百三十五吨黄金,以及后续其他金库的黄金,全部采用方案c,转化为金融票据。
奥托,你亲自负责,调动我们所有的金融专家。
设计最复杂的交叉抵押、连环信用证链条。
确保即使某一个环节出问题,也不会导致整体价值损失。
票据的最终兑付地,优先选择香港和上海,其次是东京和横滨。
我们要让资金在远东先流动起来。”
“是!”奥托快速记录。
“但先生,如此大规模的金融操作,即使再隐蔽,也难免在市场上留下痕迹。
华尔街的鲨鱼们鼻子很灵。”
“所以动作要快,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完成主体部分。”林承志沉声道,
“而且,我们不是唯一的大玩家。
摩根、洛克菲勒、罗斯柴尔德……他们每天进行的交易比这大得多。
我们的操作混在其中,只要节奏掌握好,不会太显眼。另外……”
林承志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可以适当释放一些烟雾。
比如,放出风声说‘中华石油’因为德克萨斯新油田的开发,需要大量融资。
或者说‘炎黄矿业’准备在加拿大或澳大利亚收购新的矿场。
让那些投机者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些‘合理’的商业动向上。”
“高明。”奥托由衷赞叹。
金库厚重的门被敲响,是约定的安全信号。
一名护卫带着陈大勇走了进来。
陈大勇换了一身利落的深色西装,行走间依然带着武人的干脆。
他脸色凝重,快步走到林承志身边,低声汇报:
“先生,旧金山那边有情况。
我们安排在码头监视的人报告,这两天有几批生面孔在打探我们那几艘正在改造的货船。
看起来像是普通码头工人或货代,但举止可疑,而且……其中有人带着日本口音。”
日本口音!又和日本有关!
林承志眼神一凛。
苏菲被日本情报人员跟踪,现在连货船改造都被盯上了?
日本人的触角伸得比他预想的还要长,还要快。
“有没有惊动他们?”林承志问道。
“没有。我们的人很小心,只是远距离观察。”陈大勇答道。
“但船只改造的工程没法完全隐藏,特别是加装那几处‘特殊结构’时。
我担心,他们可能已经嗅到什么了。”
林承志沉吟片刻。
货船改造是为了将来运输关键设备和人员,甚至可能作为辅助舰艇使用,绝不能出问题。
“安德烈亚斯在旧金山吗?”
“在。”
“通知他,启动‘清扫’程序。”林承志冷声道。
“用合理的方式,‘劝退’那些打探者。
如果他们背景不干净,就直接清理掉。
做得干净点,看起来像码头帮派冲突或者意外事故。
另外,船坞的安保再提升一个级别,所有工人重新核查背景,工程进度可以适当放缓,但保密必须万无一失。”
“是!”陈大勇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林承志重新将目光投向金库中那一片金色的光芒。
熔炉还在燃烧,金锭还在增加,财富的转移正在紧张进行。
阴影中的对手,似乎比他想象的更警觉,也更迫不及待。
资产的转移,不仅仅是技术和财富的搬运,更是一场与时间、与隐蔽在暗处的眼睛赛跑的竞赛。
“继续工作。”林承志对戴维斯工头说道。
“七天内,必须完成这个金库的熔铸。
奥托,金融操作方案我要在三天内看到详细草案。
托马斯,你现在就去安排与摩根的会面。”
“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