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会办公室的晨光总是带着淡淡的暖意，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自从那天深夜发现神秘黑影的踪迹，又牵扯出1985年春游照的秘密后，过去三天里，这里成了陆时衍和苏软临时的“修复工作室”。长条桌被清理出一半空间，铺着柔软的白色绒布，苏软妈妈的那张春游照被小心翼翼地固定在透明修复膜下，旁边散落着放大镜、调色盘、细微的毛笔和各种照片修复专用试剂，空气中弥漫着试剂淡淡的化学气味，混合着窗外飘进来的青草香。
陆时衍坐在桌前，脊背挺得笔直，指尖捏着一支细如发丝的狼毫笔，正专注地对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是春游照的高清扫描件，他用专业软件将模糊的区域放大数倍，那些因岁月侵蚀而斑驳的像素点，在他的操作下一点点变得清晰。苏软坐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认真记录着陆时衍说的每一个修复步骤：“第一步，用去渍试剂轻轻擦拭照片表面污渍，注意避开人物面部；第二步，用扫描软件提取照片底层像素，还原褪色色彩；第三步，用细笔填补边缘缺损，保持线条流畅……”
她的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偶尔抬头看向陆时衍，总能看到他专注的侧脸。灯光下，他的睫毛很长，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认真的弧线。这几天，陆时衍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投入到了照片修复中，白天处理协会的事务，应对老街区那次未赴之约留下的后续——自从那天苏软赶往老街区时，咖啡馆突然发生小规模煤气泄漏，现场一片混乱，监视的黑影不知所踪，林佩云也失去了联系，只有那个形迹可疑的服务员被警方带走调查，却什么也问不出来。而林薇，依旧杳无音信，匿名威胁也暂时销声匿迹，仿佛一切都陷入了僵局。
苏软知道，陆时衍是想通过这张老照片找到突破口。他说，照片里藏着的不仅是苏软妈妈的青春回忆，更可能是连接所有谜团的关键线索——春风照相馆、爷爷的旧照、林佩云的执念，还有神秘黑影想要的“秘密”，或许都能在这张修复完整的照片里找到答案。
“递一下那个浅褐色的颜料，”陆时衍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安静，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浓度调得淡一点，和照片背景的油菜花色调匹配。”
“好。”苏软立刻应声，伸手去拿桌角的调色盘。她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刚才记录的步骤上，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调色盘的边缘，“哗啦”一声，调色盘应声倒地，里面调好的几种颜料溅了出来，大部分都落在了陆时衍的白色衬衫袖口上，晕开一片深浅不一的色块。
“啊！对不起！对不起！”苏软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伸手去捡调色盘，又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想去擦拭陆时衍袖口的污渍，“我太不小心了，你别动，我帮你擦干净……”
她的指尖刚碰到陆时衍的袖口，就愣住了。
陆时衍根本没在意袖口的污渍，甚至没低头看一眼。他的眼神死死盯着电脑屏幕，瞳孔微微收缩，握着狼毫笔的手稳定得惊人，笔尖在屏幕上的数位板上轻轻滑动，正在一点点修补照片左侧那个模糊成虚影的人脸。那是照片上缺损最严重的部分，原本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轮廓，此刻在陆时衍的操作下，眉眼的线条渐渐清晰起来——柳叶眉，眼角微微上挑，鼻梁小巧，嘴唇抿成一个温柔的弧度，即便只是半成品，也能看出这是个清秀的姑娘。
“陆时衍……”苏软的声音放轻了，手里的纸巾停在半空中，不敢再动。
她从未见过如此专注的陆时衍。平时的他，冷静自持，做事有条不紊，却总带着一丝疏离感，可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那张老照片，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屏幕上的像素点和手中的画笔。袖口的颜料还在慢慢渗透，将白色的布料染成深浅交错的褐色，他却浑然不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跨越三十多年的时光修复。
苏软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发现陆时衍远比她想象中要细心。他会记得她不吃香菜，每次带早餐都会特意叮嘱老板；会在她记录步骤累了的时候，默默递上一杯温牛奶；会在修复照片遇到瓶颈时，耐心地跟她解释每一个细节，丝毫没有不耐烦。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袖口的污渍，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他。纸巾吸走了一部分颜料，但还是留下了淡淡的印记。苏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小声说：“都怪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回头我帮你洗吧？”
陆时衍这才像是回过神来，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自己的袖口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事，一点颜料而已，不影响。”他转头看向苏软，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未散的专注，“刚才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苏软连忙摇头，把纸巾收起来，“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刚才修补的那个人，是谁啊？看起来好清秀。”
提到照片，陆时衍的眼神又变得认真起来：“应该是你妈妈的同学。这张照片的缺损太严重了，尤其是左侧这几个人，几乎没有完整的轮廓，只能根据周围人的站位和面部特征，一点点还原。”他指着屏幕，“你看，她旁边这个人的肩膀线条，还有背景里的油菜花高度，可以推断出她的身高和大致姿态，再结合那个年代的审美，还原起来会更准确。”
苏软凑近屏幕，看着那个渐渐清晰的人脸，越看越觉得眼熟：“哎？她好像……有点像林佩云奶奶？”
陆时衍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在屏幕上：“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像。”他放大照片，仔细对比着，“眉眼的轮廓很相似，但年轻时的线条更柔和。林佩云是1968年出生的，1985年正好十七岁，和照片上的年龄也吻合。”
这个发现让两人都有些意外。如果照片上的人真的是林佩云，那她当年不仅和苏软的妈妈是同学，还和陆时衍的爷爷出现在了同一个春游地点，这绝不是巧合。
“难道林佩云奶奶当年和我妈妈、还有你爷爷，都认识？”苏软疑惑地说，“可我妈妈从来没跟我提起过她啊。”
“或许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们后来断了联系。”陆时衍沉吟道，“而且林佩云那天打电话给你，说照片里藏着一个隐瞒了几十年的秘密，现在看来，这个秘密很可能和他们当年的这群人有关。”
苏软点点头，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神秘黑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照片里的某个人，还是那个所谓的“秘密”？林薇的失联，陈宇的可疑，还有林佩云的突然出现，似乎都围绕着这张老照片展开。
“对了，警方那边有消息吗？”苏软想起了被绑架的林薇，语气里带着担忧，“那个服务员有没有交代什么？”
提到这个，陆时衍的眼神沉了沉：“没有。那个服务员只是个临时工，说是有人给了他五百块钱，让他在咖啡馆里盯着我们，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警方查了他的通话记录和转账记录，都是匿名的，线索断了。”
苏软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那林薇学姐怎么办？都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别担心，”陆时衍看着她，语气温和，“警方已经在全力调查了，而且那个匿名威胁最近没再出现，说明他们还需要我们手里的东西，暂时不会伤害林薇。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修复好照片，找到那个秘密，或许就能知道他们的目的，从而找到林薇的下落。”
“嗯！”苏软用力点头，拿起桌上的笔记本，“那我们继续吧！我帮你记录，你说步骤，我来写，这样你能更专注修复。”
陆时衍笑了笑，重新拿起画笔：“好。现在开始第三步，还原色彩。这张照片原本是彩色的，但褪色严重，需要根据油菜花的黄色、校服的蓝色，还有天空的淡蓝色，来校准整体色调。”
苏软的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认真记录着每一个步骤。阳光渐渐升高，透过百叶窗的光影慢慢移动，办公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陆时衍偶尔的叮嘱声。
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陆时衍已经修复好了照片的大部分缺损，只剩下右侧几个模糊的人影和背景里的石桥细节。苏软放下笔记本，伸了个懒腰，脖子和肩膀都有些酸痛。
“休息一下吧，”陆时衍抬头看了看她，“都写了一上午了，喝点水。”
“好。”苏软接过陆时衍递来的水，喝了一口，目光又落在照片上，“没想到修复一张老照片这么复杂，你真厉害。”
“只是以前跟着爷爷学过一点。”陆时衍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我爷爷以前就是春风照相馆的摄影师，他总说，照片是时光的见证，每一张都值得被认真对待。”
“原来如此！”苏软恍然大悟，“难怪你这么会修复照片，原来是家学渊源。”
提到爷爷，陆时衍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小时候总跟着他在照相馆里玩，看他洗照片、修照片，耳濡目染就学会了。他还教我，每张照片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修复照片，就是在守护那些故事。”
苏软看着他眼里的怀念，心里暖暖的。她能感觉到，陆时衍对爷爷的感情很深，而这张老照片，不仅连接着所有的谜团，也连接着他对爷爷的思念。
“对了，你爷爷的旧照片里，那个穿碎花裙的女人，会不会就是我妈妈？”苏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陆时衍摇摇头：“不太确定。我爷爷的照片里，那个女人的脸也有些模糊，而且没有正面照。等这张照片完全修复好，对比一下或许就能知道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了。两人同时抬头，看到陈宇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脸色有些苍白。
看到陈宇，苏软和陆时衍的眼神都变得警惕起来。上次深夜在办公室，陈宇的形迹可疑，还撒谎说见过照片里的黑影，之后就一直没怎么露面。
“陈宇？你怎么来了？”陆时衍的语气带着一丝审视。
陈宇走进办公室，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两人：“我……我来送一份后勤报表。会长让我交给你们，说需要归档。”他把文件袋放在桌角，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苏软注意到，他的眼底有很重的黑眼圈，脸色也比之前憔悴了不少，像是几天没睡好。
“你最近去哪里了？协会的事你都没怎么参与。”苏软问道，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陈宇的身体僵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家里有点事，请假了几天。现在事情处理完了，就来上班了。”
“家里有事？”陆时衍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什么事需要请假这么久？还弄得这么憔悴。”
陈宇下意识地把手藏到身后，语气有些慌乱：“就是……就是我奶奶生病了，需要照顾。没什么大事。”
他的谎言漏洞百出，苏软和陆时衍都看得出来。但两人没有当场拆穿他，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
“报表放下吧，我们会归档的。”陆时衍说，“你要是累了，就再休息几天，协会的事不急。”
“不用不用，我没事。”陈宇连忙摇头，转身就想走，“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再叫我。”
“等等，”陆时衍突然开口，“你见过这张照片吗？”他把电脑屏幕转向陈宇，上面是修复了大半的春游照。
陈宇的目光落在照片上，脸色瞬间变了，脚步也停住了。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没见过。这是……这是谁的照片？”
“我妈妈的班级春游照，1985年的。”苏软看着他，“你真的没见过？可是上次你说，照片里的黑影是赞助商的人，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谎言。”
被拆穿谎言，陈宇的脸色更加苍白了，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我……我当时也是随口说的，不确定。我真的没见过这张照片，也不知道什么黑影。”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你们别再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他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办公室，门被重重地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他肯定知道什么。”苏软语气肯定，“他看到照片时的反应太奇怪了，还有他手腕上的红痕，会不会是被人胁迫了？”
陆时衍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他之前的形迹可疑，现在又这么慌乱，应该是被神秘黑影威胁了，不敢说实话。”他的目光重新落在电脑屏幕上，“而且他刚才看照片的眼神，明显是认识这张照片里的某个人，或者知道照片背后的秘密。”
就在这时，陆时衍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警方打来的电话。他立刻接起：“喂，王警官？有消息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王警官凝重的声音：“陆同学，我们查到林薇的下落了。她被人囚禁在郊区的一个废弃仓库里，我们已经派人过去了，但现场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可能和你们之前提到的老照片有关。”
“什么东西？”陆时衍连忙追问。
“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张老照片的碎片，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想要完整的秘密，就用1985年的春游照来换’。”王警官说，“另外，我们还在仓库里发现了一个印章，上面刻着‘春风照相馆’的字样。”
听到“春风照相馆”的印章，陆时衍和苏软都愣住了。神秘黑影果然和春风照相馆有关！
“林薇学姐怎么样了？她没事吧？”苏软急切地问道。
“我们还没到现场，暂时不清楚。”王警官说，“你们现在在哪里？能不能带着那张春游照过来一趟？或许能帮我们解开谜团。”
“好！我们马上过去！”陆时衍挂断电话，立刻站起身，“苏软，我们走！”
“嗯！”苏软连忙收拾好笔记本和照片，心里又激动又紧张。终于有林薇的消息了，而且还发现了新的线索，或许这次能一举揭开所有的秘密。
两人快步走出办公室，驱车赶往郊区的废弃仓库。路上，陆时衍把照片的高清扫描件发给了王警官，同时联系了协会会长，告知了情况。
“你说，神秘黑影为什么一定要用我们的春游照来换？”苏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疑惑地问，“难道那张照片的碎片，是完整秘密的一部分？”
“很有可能。”陆时衍握着方向盘，眼神坚定，“春风照相馆的印章，爷爷的旧照，还有林佩云的出现，都说明这个秘密和春风照相馆有关。或许当年春风照相馆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而那张春游照，记录了关键的证据。”
苏软点点头，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神秘黑影既然敢用林薇来要挟，肯定还有后手。这次去废弃仓库，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
一个小时后，两人终于赶到了郊区的废弃仓库。仓库周围已经被警方封锁，警戒线外停着几辆警车，警灯闪烁。王警官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
“王警官，林薇学姐怎么样了？”苏软连忙问道。
王警官的脸色有些凝重：“我们已经控制了现场，但仓库里没人，林薇不见了。不过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这个。”他递给陆时衍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照片碎片和一个印章。
陆时衍接过证物袋，仔细看着。照片碎片上是一片油菜花田，和他们手里的春游照背景一模一样，显然是同一张照片撕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