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陈默家中的那场对峙,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心湖,余波久久未平。那张酷似的脸,那句关于秦振华的警告,日夜萦绕在林晓月心头,让她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审视与不安。
然而,生活总要继续。期中考试如同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每个高三学生的头顶,也暂时转移了林晓月的部分焦虑。她自己的复习倒不成问题,前世的知识底子和成年人的逻辑思维能力足以应对,但秦风……
看着儿子对着物理课本抓耳挠腮、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林晓月就知道,指望他自力更生是不可能了。
“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林晓月叹了口气,拿起他的物理书,随手翻到力学章节,“哪里不会?”
秦风烦躁地耙了耙头发:“都不会!这什么摩擦力,受力分析,跟天书一样!”
林晓月耐着性子,尝试用最浅显的方式给他讲解。然而,隔行如隔山,更何况是隔着辈分和思维模式。她讲得口干舌燥,秦风的眼神却越来越迷茫,甚至还打起了哈欠。
“妈……不是,林晓月,”秦风差点说漏嘴,赶紧改口,语气带着绝望,“你能不能讲点人能听懂的?”
林晓月气得想敲他脑袋,正要发作,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这里,受力分析错了。”
**第二节**
两人同时一惊,猛地回头。
陈默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目光落在秦风那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上。他脸上那片青紫已经淡了许多,但痕迹仍在。
他怎么会来图书馆?还恰好出现在他们旁边?
林晓月瞬间警惕起来,下意识地将秦风的草稿纸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秦风更是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猫,浑身毛都炸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跟踪我们?”
陈默对于他的敌意视若无睹,只是伸手指着草稿纸上的一处:“这个斜面上的物体,你漏掉了支持力的垂直分力。”他的语气平淡,纯粹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带任何情绪。
秦风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嘴硬道:“我……我知道!我正准备改呢!”
“是吗?”陈默不置可否,随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空白的便签纸,拿起笔,寥寥数笔,一个清晰标准的受力分析图便跃然纸上,每个力都用箭头标注得清清楚楚。
“看这里,还有这里。”他用笔尖点着几个关键点,语速平缓,逻辑清晰,三言两语就将秦风纠结了半个小时的难点剖析得明明白白。
秦风看着那张简洁明了的图,又看看自己鬼画符一样的草稿,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对方说得无可挑剔,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第三节**
林晓月在一旁看着,心情复杂。她不得不承认,陈默在学术上的天赋和表达能力是顶尖的。他讲解的方式,甚至比她这个亲妈更易于让秦风这个年纪的少年接受。
“还有问题吗?”陈默放下笔,看向秦风,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前几天挨的那一拳从未发生过。
秦风别扭地扭过头,哼了一声,没说话,但眼神却不自觉地又瞟了一眼那张便签纸。
林晓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怪异感,开口道:“谢谢。不过,我们自己可以解决。”
陈默的目光转向她,深邃难辨。“期中考试,物理是拉分科目。”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对某些……基础薄弱的同学而言。”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林晓月的软肋。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成绩,但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挂科。
“所以呢?”她反问。
“所以,”陈默的视线重新回到秦风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却抛出了一个让两人都意想不到的提议,“每天放学后,图书馆,半小时。我帮你梳理物理。”
**第四节**
空气瞬间凝滞。
秦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猛地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陈默:“你?帮我?你脑子被……被门夹了?”他硬生生把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
林晓月也完全愣住了。陈默主动提出给秦风补习?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让人难以置信!他图什么?赎罪?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和控制?
“为什么?”林晓月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陈默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说:“就当是……那张照片的补偿。”
照片?他母亲的照片?
林晓月的心猛地一缩。他果然还是在意那张脸!他用这种方式,将他和她(或者说,和这张脸)之间,建立起一种更紧密、也更诡异的联系。
“用不着!”秦风断然拒绝,自尊心让他无法接受“情敌”(在他心里是)兼“疑似变态跟踪狂”的施舍。
“随便你。”陈默并不强求,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起身,仿佛刚才的提议只是一时兴起。“成绩单下来的时候,别后悔。”
说完,他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留恋。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秦风气得牙痒痒,却又无法反驳。他知道自己的物理成绩有多烂。
林晓月看着儿子愤懑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的侧脸,心中天人交战。接受,意味着与陈默产生更深的牵扯,前途未卜;拒绝,秦风很可能真的会在期中考试中一败涂地。
**第五节**
接下来的几天,林晓月尝试自己给秦风补习,效果甚微。秦风的物理就像一块锈死的铁疙瘩,任凭她如何敲打,就是不开窍。眼看着考试日期临近,连秦风自己都有些焦虑起来。
这天放学,两人再次来到图书馆。秦风对着一道电路题愁眉苦脸,林晓月讲解了两遍,他依旧一脸茫然。
就在林晓月几乎要放弃时,一本熟悉的物理竞赛笔记被轻轻放在了他们桌面上。
两人抬头,陈默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翻开笔记的某一页,指了指上面一种极其巧妙的简化电路分析方法,然后便在一旁的空位坐下,拿出自己的书看了起来,仿佛只是顺手为之。
秦风看着那方法,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尝试着套用到题目上,竟然真的解出来了!
他有些别扭地看了一眼旁边安静看书的陈默,嘴唇动了动,最终极小声音地嘟囔了一句:“……谢了。”
陈默翻书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应。
林晓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晓月同学,我是秦振华。听小风说你们在学习上有些困难?我认识几位不错的家教,如果需要,可以介绍给你们。另外,周末有空吗?我想请你和小风吃个饭,感谢你之前对他的照顾。」
林晓月看着这条短信,心脏猛地一跳。
陈默的警告言犹在耳,秦振华的邀约却不期而至。
这顿饭,是鸿门宴,还是……
(第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