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刘胜男清冷的质问,造化老者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里,一抹极淡的讶异之色,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漾开,旋即又归于沉寂。
“哈哈哈!”
老者骤然发出一阵洪亮的大笑,震得空气都微微发颤。他左手轻捋过胸前雪白的长须,动作从容不迫,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缓缓响起:“灵觉敏锐至此,果真是天赋异禀的女娃娃!不错,方才那窥探神魂的小手段,正是出自老夫。”
“你——!”刘胜男闻言,只觉得一股气闷堵在胸口,精致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她莲足轻跺,贝齿紧咬,发出咯咯的轻响,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揪下这老顽童几根胡子才解气。
无奈地送过去一个白眼,刘胜男没好气地嗔道:“您老人家可真是…为老不尊!不过…哼,我不得不承认,您那窥探的法门着实诡异莫测,方才差点就着了您的道!”言语间虽有抱怨,却也带着一丝对那神异能力的叹服。
造化老者面上笑意更浓,仿佛将刘胜男的嗔怪当成了最好的褒奖。他随意地摆了摆手,那姿态仿佛在驱散一缕清风,饶有兴致地反问:“哦?是么?那你可知,老夫方才所用,究竟是何种能力?”
刘胜男秀眉微蹙,无奈地摇摇头:“您可是活了不知多少万载的神器之灵,通晓的神通秘术怕是比天上的繁星还多!我哪能猜得到您用的是哪一门?”语气中带着几分挫败,却也有一丝好奇。
“呵呵,女娃娃,此言差矣!”老者又是一声轻笑,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老夫虽承认你资质逆天,能在片刻交锋间便领悟剥夺更深层的奥义,可谓惊才绝艳。但……”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悠远深邃,“有没有一种可能,老夫方才窥探你识海的那一招,其本质,依旧未曾脱离‘剥夺’之道的范畴?”
轰!
老者的话语,宛如一颗天外陨石狠狠砸入平静的心湖!瞬间在刘胜男脑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什么?!窥探神魂、窃取信息…竟然也属于剥夺?!”刘胜男心神剧震,只觉得识海嗡鸣,仿佛有惊雷炸响!她下意识地甩了甩有些发懵的脑袋,老者的话,像是一把钥匙,骤然为她推开了一扇通往全新境界的认知大门!
刹那间,过往的种种感悟纷至沓来!
是啊!任何神通秘法,其本质奥义岂会只有单一的表现形式?就如同她引以为傲的紫金神雷!
最初,她只将其视作霸道绝伦的攻伐利器。后来,她将其开发为悄无声息潜入他人识海的“敲门砖”。再后来,更将其化作烙印他人识海壁障、掌控生死的“契约神符”!
神雷的本质未变,但其运用之妙,却早已超越了单纯的毁灭!
剥夺,亦是如此!
剥夺灵气是剥夺!
剥夺伤势是剥夺!
那么…剥夺信息、剥夺感知、甚至剥夺对方对自身秘密的“拥有权”…为何不能同样是剥夺更高层次的演绎?!
一念通,百障消!
刘胜男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仿佛笼罩在道途上的重重迷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驱散!一股难以言喻的通透感席卷全身,整个心境如同被清泉洗涤,澄澈无比,瞬间完成了一次无声的升华!
修真之路,从来不是墨守成规的坦途。纵使天赋异禀,欲要登临绝巅,也需打破层层枷锁,于不可能处见真章,于绝境中求极变!
“呼——”
她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眼底深处,一道仿佛能洞穿虚空的璀璨精芒骤然闪过!
她微微抬起螓首。方才施展“凤舞九天”鞭法所激发的巨大火球,爆炸后弥漫天空的厚重烟尘,此刻已洋洋洒洒,尘埃落定。温暖的阳光重新洒落,映照在她那张因顿悟而焕发神采的精致脸庞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恰在此时,造化老者那带着无尽沧桑与慨叹的声音,悠悠响起:
“真不愧…是这方天地的宠儿啊…”
刘胜男心神微动,目光如电,瞬间重新锁定在老者身上,带着一丝探寻与不解:“您…是在说我?”
“呵呵…”
造化老者只是轻笑,既不否认,亦不直接回答。他缓缓将右手负于身后,左手则向前平伸,做了一个极其古朴而庄重的“请”势。那姿态,仿佛不是在邀战,而是在开启一道古老的门户。
“来吧,女娃娃。”老者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喂招点拨已然结束。是时候…真正一较高下了!”
“哈哈哈!正合我意!”刘胜男清啸一声,笑声中充满了昂扬的战意!她眼中的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凛冽锋芒!
只见她右手猛然高举过顶,五指虚握!意念动处,一股深沉、幽暗、带着浓郁寂灭与终结气息的黑色雾气,如同来自九幽冥狱的孽龙,被她硬生生从识海空间深处抽引而出!
这黑气甫一出现,周遭的光线仿佛都被吞噬了几分,温度骤降!它发出无声的嘶鸣,瞬间缠绕上刘胜男手中的玄女拂凤鞭!
嗡——!
原本赤红如火、灵气盎然的玄女拂凤鞭,在死气缠绕的刹那,颜色骤然变得深邃无比,化作了诡异的暗红!整条长鞭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盘绕,化作一条择人而噬的暗红巨蟒!鞭身之上,丝丝缕缕的黑色死气如同活物般游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
刘胜男手腕猛地一抖!
“啪——!!!”
一声清脆震耳的鞭响撕裂长空!随着长鞭甩动,暗红光影过处,空气中竟陡然爆发出刺目的火星!
嗤嗤嗤——!
一股浓烈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长鞭上蕴含的恐怖高温与死寂之力,竟直接将所过之处的空气点燃了!肉眼可见的,一片片虚空被暗红的火焰覆盖,熊熊燃烧!
这火焰无声而炽烈,足足燃烧了三息之久,才骤然湮灭!然而,那短短三息间爆发出的恐怖高温,其威势竟丝毫不逊色于先前那毁天灭地的巨大火球!
“嘶——!”
“我的天!”
“这…这又是什么力量?!”
观战众人惊骇欲绝,失声尖叫!方才还在担忧刘胜男伤势的他们,此刻却被这轻描淡写却又毁天灭地的一鞭吓得魂飞魄散!那鞭影上缠绕的黑色气息,仅仅远远看着,就让人灵魂都感到刺痛与冰冷!
人群瞬间如同炸开的蜂巢,惊恐地再次向后暴退!这一次,足足退开了八百米开外,才勉强觉得安全了一些。
张鸣看着自家大姐那如同魔神降世般的身影,原本紧绷的心弦反而松弛了几分。他几个闪身混入后退的人群中,目光复杂地看着战场中心。
“老者的境界深不可测,高过大姐太多…但大姐的底牌,也同样层出不穷,深不见底…”张鸣心中念头急转,“这最终的结果…当真难料啊!”
他彻底想通了。自己的任务从来不是介入这场超越他层次的切磋。
其一,他力有未逮。
其二,双方确是在印证大道。
其三,若真有无法控制的余波袭来,他必须护住这些观战者!这是他的责任!
张鸣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而专注,牢牢锁定在战场中心那两道对峙的身影上。
“哦?纯净黑气?死寂终结之气?”
造化老者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终于泛起了一丝明显的凝重。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刘胜男手中那条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缠绕着寂灭黑气的“蟒鞭”,缓缓开口,道破了那力量的本质。
“不错!”刘胜男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危险气息的弧度,鞭梢遥遥指向老者,声音清越却带着挑衅,“死气已凝,鞭已成!老头儿,不知你…又当如何接我这一招?”
她对老者能认出这是从阴阳图中溢出的,黑白二气中的死寂之气并不意外。一个见证了炎黄星万古沧桑的神器之灵,本身就是一部活着的、包罗万象的天地宝鉴!
“呵呵…”造化老者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却蕴含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死寂之气,集暴虐、毁灭、侵蚀、吞噬、终结万灵生机于一体!寻常修士,莫说被击中,便是沾染一丝,轻则根基尽毁,重则魂飞魄散!女娃娃,此等力量,凶险绝伦,务必…慎之又慎!”
感受到老者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告诫之意,刘胜男也收敛了脸上的戏谑,神情变得无比认真,郑重地点了点头:“前辈金玉良言,晚辈铭记于心!那…接下来这蕴含死气的一鞭,您若觉得接不下,我便立刻散去此力!”她言语诚恳,显然是真的担心这霸道的力量会伤及这位深不可测却对她有指点之恩的老者。
“哈哈哈!!”
造化老者闻言,骤然爆发出三声震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睥睨万古的豪情与沧桑!“女娃娃,不必为老夫忧心!老夫所见识过的死寂终结之力,比你手中这缕…可要凶戾狂暴得多!”
老者的话语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往事。然而,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布满皱纹的喉结,却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悄然咽下了一口无形的压力。他脸上的神情,也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周身那股原本闲适的气息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万劫而不灭的沉凝与肃杀!
得到老者肯定的答复,刘胜男再无半点犹豫,心中最后一丝顾虑尽去!战意,瞬间攀升至顶点!
“好!那晚辈…得罪了!”
一声清叱,刘胜男右手猛地扬起!
轰——!
那融合了死寂之气的玄女拂凤鞭,骤然爆发出滔天凶威!暗红色的鞭身疯狂暴涨、扭曲,瞬间化作一条长达十数米、通体缠绕着毁灭黑气的狰狞巨蟒!蟒身之上,暗红与漆黑交织,死亡的纹路若隐若现!
巨蟒仰天无声嘶吼!霎时间,漫天鞭影如山如海,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每一道鞭影都带着撕裂虚空、寂灭万物的恐怖气息,交织成一张覆盖天穹、焚尽八荒的死亡之网!暗红色的毁灭光幕笼罩了整个战场,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